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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什么?这家伙。

    “还有,他留下这个,请你无论如何帮他办一办。”

    老区取出一只指环。

    普通的白金婚戒,内则刻着微丝细字:柏如瑛,八六年九月二十五日,这原是他们订下终身的好日子。振川有点儿心酸。

    做不做这个狗拿耗子的老好人呢?

    怕只怕柏如瑛这个摩登女巫迁怒于他,连他也一举消灭,知道别人的秘密,终究是个负担。

    最好过一段时日,待孙竟成安全抵达美国,一切无恙,才办这件事。

    振川把指环放进抽屉。

    下午,太阳出来,大白天底下,振川觉得孙竟成昨夜那个故事好不无稽,便吩咐女秘书打电话到老孙写字楼去。

    秘书过一刻回来同他说:“那边说孙先生放了大假,动身到纽约去了。”

    振川一怔,老孙竟来真的。

    “有没有那边的地址?”

    “我问过,没留下。”

    也许他根本不是到北美洲去,振川既好气又好笑,也许老孙跑到海地找巫毒教长老去寻求以毒攻毒的办法去了。

    事到如今,振川觉得他有必要同柏如瑛小姐联络一下。

    在本市,要找一个有姓有名的人,并非太难。

    秘书球球说:“柏小姐在柏氏建筑公司上班,电话已经接通。”

    振川放下心来。

    会上班的女巫,大约同平常人没有太大分别。

    他取饼话筒,报上姓名:“柏小姐,我叫林振川,是孙竟成的好朋友。”

    那边沉默着。

    “柏小姐?”

    她说话了:“孙竟成呢?”

    她竟不知他去了美国,振川觉得她道行有限,随即又想:怎么会相信老孙的鬼话?

    振川告诉她:“竟成旅行去了。”

    “原来如此。”

    柏如瑛的声音不刚不柔,恰到好处,清脆玲珑,十分悦耳,此刻语气中带着淡淡哀愁,更加吸引人。

    “他有一件东西在我这里,托我交给你。”

    不需要很聪明的人,也知道那是什么。柏如瑛又沉默下来。

    振川十分同情她。

    饼一会儿他说:“由我到你公司来吧。”

    柏如瑛的反应一如任何正常的女子:“太麻烦你了。”

    “下午五点正,可方便?”

    那是下班时分,正经事应当办完,振川十分识相。

    “下午见。”柏如瑛结束这一次谈话。

    振川把他所得的印象组织一下。

    她很难过,但不至于自暴自弃,废寝忘食。

    她仍在公司里,进行日常的工作,面对现实。

    振川知道女性比男性更重视感情,受此创伤,而能坚挺,实在不容易,他自然而然站到柏如瑛那边去。

    女巫不女巫是另外一个问题。

    柏如瑛私人办公室是浅灰紫色的,秘书坐在小小接待室,穿同色制服,见到振川,抬起头来“林先生,柏小姐等你呢。”站起来为他推开办公室的门。

    柏如瑛站在窗前,窗外是碧蓝的大海,澄蓝的天空,赏心悦目。

    室内不止她一个人,另有一位年轻男士。

    她听见振川进来,马上转过头招呼“林先生,请坐。”

    振川看到她面孔,没想到她秀丽若此,倒是一呆。

    柏如瑛对那位年轻人的态度冰冷“对不起,我与客人有话要说。”她逐他走。

    年轻人霍地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给人一种张牙舞爪的感觉,他长得非常英俊挺拔,鹰般的眼睛鼻子,尖锐得使人不安。

    若果说振川是只圆球,那么,年轻人肯定是棱镜,同时也光芒四射。

    柏如瑛没有为他们介绍。

    年轻人看也不看振川,抖动着外套,潇洒地离去。

    很明显,他与柏如瑛之间的对话,无论是什么,都不甚愉快。

    振川坐下来,轻轻咳嗽一声。

    室内发生的事已使他有点困惑。

    “对不起。”

    振川看着柏如瑛,怎么由她先道歉。

    “那是家兄,”柏如瑛仿佛很无奈“性格嚣张。”

    “呵,没有关系,”振川据实说“我这个人无所谓。”

    柏如瑛苦苦地笑一笑“竟成说起过你,赞你是好人。”

    振川更正她:“老好人。”

    她真笑了。

    柏如瑛对着光线,振川细细打量她毫无瑕疵的脸,特地留意她的瞳孔,暗骂孙竟成见鬼,人家的眼同常人的眼,一点儿分别都没有。

    “是竟成叫你来的吧?”

    振川点头。

    “戒指呢?”

    振川递过戒指。

    控制得再好,柏如瑛也不禁激动,接过指环,放进抽屉,别转面孔。

    振川暗暗叹气。

    他听得柏如瑛说:“今年流年不利。”

    振川意外,没想到她还能发挥幽默感。

    她说下去:“黑如墨斗。”

    振川益发觉得难过,不能哭,就得笑,成人的悲哀。

    “要不要出去喝杯东西?”

    “我不能变成你的负担。”

    “胡说,我们是朋友。”

    柏如瑛看着他“朋友?你没有听过孙竟成的故事?”

    振川维护老同学“老孙可没说什么,他只是无胆入情关,顾虑太多。”

    柏如瑛说:“他不用痹篇我,请告诉他,我已搬回家去了。”

    她拿起手袋,振川替她开门。

    秘书把大衣递过来,振川替她穿上。

    振川是个老式人,一向认为女人再强是她的事,在他来讲,她们始终需要呵护照顾。

    他们一起出门。

    在电梯中,柏如瑛说:“林先生,那杯饮品改天吧!”

    振川欠欠身“当然。”

    “谢谢你为我跑一趟。”

    “不客气。”

    在商业大厦楼下,振川刚欲与她道别,深庆任务完成,还没开口,一辆白色的开篷车溜过来停在他俩面前,煞车发出惊人刺耳的尖声,振川连忙拉着柏如瑛退后一步。

    车内是那个年轻人,他扬声对他妹妹恶狠狠地警告:“今天晚上,你好好想清楚,明天我来听答复。”

    柏如瑛即时回答:“不用了,柏如珏,我马上可以告诉你,你不用痴心妄想!”

    振川见他们在闹市中火拼,不胜讶异,看到柏如珏气势汹汹,怕如瑛吃亏,不加思索,用身子挡住如瑛。

    柏如珏见拿不到便宜,踩下油门,引擎咆哮两声,似脱缰而去。

    就在这时候,柏如瑛全神贯注盯牢她兄弟的车子,长发隐隐无风自动,眼中精光突现,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之间,振川听见两下不大不小的响声,像鞭炮似,而柏如珏的车子在这一刹那向前跪了下来。

    路人吃惊,纷纷往这一边看过来。

    振川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如瑛已拉着他说。“我们走。”

    柏如珏诅咒之词,十条街以外都听得见。

    振川想回头望,如瑛却把他往人群里推,他们即时离开现场。

    振川担心地问:“究竟怎么了?”

    “爆车胎。”

    “先进的车胎是实心的,怎么爆?”

    “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的车子在交通最繁忙的地点及时间抛锚,他有得烦的。”

    振川看她,发觉如瑛嘴角带着笑意,忍不住轻轻责备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如瑛却说:“我现在又想喝一杯了。”

    振川只得与她走进“牛与熊”

    多么巧,振川想,若非这件小小意外,他已与如瑛道别。

    他肯定柏如瑛是个俏皮的女子,他是个老实人,所以十分欣赏调皮捣蛋,化沉闷为神奇的人。

    当下如瑛说:“我们不是同根生。”

    振川要想一想才知道她指谁。

    他说:“姓名中三个字,倒有两个半是相同的,还说不是一条根?”

    如瑛轻轻说:“我是庶出。”

    振川马上听明白了,觉得不该探人私隐,顿时噤声,一点意见也没有。

    “父亲已经去世,我与我母亲,他与他母亲,都不来往。”

    如瑛用小小的声音道出身世,振川只觉动人。

    想来想去,不明孙竟成何以放弃这个女子。

    振川见柏如瑛空着肚子喝了两品脱的基尼斯,便说:“我送你回去吧!”

    如瑛说:“好。”

    振川付账,这时有相熟的友人过来打招呼。如瑛说:“幸亏你没有女朋友,不怕有人误会。”

    振川转头看着她“你怎知道我没有女友?”

    如瑛但笑不语。

    “因为呆头鹅不得人欢快?”振川笑问。

    “孙竟成说过。”

    振川一怔,同她在一起半天,他几乎忘了孙竟成。

    夜间风很劲,振川觉得如瑛有点酒意,眼眶红红的。

    他用他的小车子送她回家。

    一路上如瑛没有再说话。

    即使是一片沉默,振川也暗暗关注她,红绿灯前,他倒头看她,只见她把头靠在车座上,闭目假寝。

    到了家,小洋房灯火通明。

    如瑛睁开眼睛“糟了。”

    “怎么回事?”

    “忘记今日医生来,白叫他等了一小时。”

    “快进去,还来得及。”

    “我巴不得他走,我又没病,他死缠住我不放。”

    如瑛紧紧皱着眉头。

    振川爱莫能助。

    如瑛叹口气“今天真谢谢你。”

    “你自己保重。”

    如瑛看着他,点点头。

    “这是我的卡片,有空同我联络。”

    振川腼腆地笑。

    “再见。”

    他看着柏如瑛按铃,女佣人前来开门,她转头挥一挥手,进去了。

    振川没有把车子即时开走。

    如瑛说得对,他没有固定女友,现在一般女孩子都很懂得做人,把接送这一层仪式豁免,下了班大家在某个地方等。有意思的话,节目可以一直延伸下去,否则啤酒之后就说再见。

    今夜送如瑛回来,恍惚重温旧梦。

    振川慨叹:梦是旧的好。

    梦的内容不重要,主要是做过梦。

    振川刚要发动车子,就听见洋房内传出争吵声。

    接着有人嘭嘭大力关门,忽然有妇女扯直喉咙惊怖莫名地尖叫,振川忍不住跳下车来,一抬头,看到门檐上一盏长明灯炸开来,碎成千万片,接着全屋灯火熄灭,陷入黑暗中。

    振川抢到柏宅前按门铃,铃坏了,沉寂无声,他只得用最原始的方法,以两只拳头敲打大门。

    “有事吗,有事吗?”他在门外叫。

    振川只是老实,他并不笨,开始觉得今夜意外何其多,幸亏有警察巡过,加入行列,一起拍门。

    来应门的是柏如瑛。

    她手中拿着电筒“没事,”她高声说“电掣出了毛病。”

    振川说不出有什么异样,但第六感觉告诉他,如瑛的双眼亮得出奇,像玻璃珠受到光线折射,像猫眼!

    警察说:“当心碎玻璃。”

    “我马上叫人来扫掉。”

    警察点点头,离开。

    如瑛微笑,波浪形长发垂满一肩,不住抖动,煞是好看,像是有风在吹。

    风,什么风?并没有风。

    振川再转头,发觉如瑛的头发已经静止,眼中光芒亦已敛去。

    他看到一位中年男士踉跄地走出来,看如瑛一眼,紧闭着嘴,一言不发,逃一般离开柏宅。

    如瑛含笑在他身后叫:“医生,不送。”

    一个中年妇女在她背后埋怨“瑛儿,你太过份了”一看到振川,警惕地住口,打量他。

    “妈妈,这位林先生是我朋友。”如瑛搂着她母亲肩膀。

    振川恭敬地叫声“伯母”

    如瑛说:“改天再请你进来。”

    振川连忙道再见。

    这一次,才正式结束与柏如瑛的约会。

    回到家,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老区替他做了三文治,振川却待在书房翻资料。

    很明显,柏如瑛做了点手脚,使不受欢迎的医生知难而退,医生离去时的面色可证明他的精神不甚愉快。

    小洋房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抑或纯粹是振川本人眼花?

    为什么不干脆相信柏如瑛的话呢,她说停电,便是停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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