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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照顾好这个家的,你不用担心我们母子,我们等着你早日回来。”

    这句话让杨登科备感欣慰。他不再犹豫,一手搂着聂小菊,一手掏出了那盘带子。

    也是鬼使神差,杨登科脑袋里忽然又想起为了做上学校教导主任,聂小菊自己跑到董志良那里去,求他去找教育局领导给自己说好话的事。这个女人不仅对金钱感兴趣,对权力也是情有独钟。凭经验和直觉,杨登科意识到迷恋权力和金钱的女人,有时比痴迷权力和金钱的男人更可怕,更靠不住啊,虽然这个女人是自己的老婆。

    杨登科将那盘带子重新放回到了口袋里。

    杨登科绝望地咒着自己,是不是因为这次突然到来的变故,让自己对什么都疑神疑鬼了?这世上最无可救药的恐怕就是人了。贪婪。自私。焦虑。怯懦。患得患失。首鼠两端。得意时倨傲,失意时自卑。崇拜权势,欺压弱小。看重金钱,藐视贫穷。貌似强大,其实不堪一击。怀疑一切,甚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杨登科无奈地跟聂小菊分了手。他在街旁徘徊了好一阵,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这盘带子才妥。他甚至后悔不迭了,早上不该一念之差冒出这么个馊主意,害得自己煞费苦心,左右为难,多出这番周折来。

    后来杨登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同学钟鼎文,觉得把带子托付给他应该是放得心的。他于是上了一辆的士,去了城西派出所。

    钟鼎文并不清楚最近杨登科身上发生的一切,却已经知道杨登科的主子董志良进了市委常委,而且风闻他有可能要做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因此一见杨登科,钟鼎文就拍着他的肩膀,说:“登科好久没见你的影子了,是不是董领导成了市里的核心领导,你也跟着身价看涨,烧香的人多起来,忙得抽不开身,顾不上老同学了?”

    杨登科哪有心思跟他开玩笑,随便应付了两句,正要道出自己的来意,只听钟鼎文又说道:“机关里都说董领导以后会做副书记,分管我们政法这一线,该不会有假吧?登科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进步,老兄我也是出过力气的,以后可要在董领导那里替我多美言几句,让我这个老派出所所长也进步进步,到市局去补个有点油水的缺。”

    钟鼎文本来是跟杨登科开惯了玩笑的,并不一定真要通过他去巴结董志良。可杨登科却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来派出所的初衷。他假设自己就是钟鼎文,而董志良已经做上了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恰好自己手头有一盘记录着顶头上司不可告人的隐私的带子,我是将它留着,等到朋友从里面出来后还给他,还是交给上司,为自己今后的晋升铺下一条黄金通道?理智地分析,杨登科觉得钟鼎文决不是那种人,可如今世风日下,人心叵测,有些人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杨登科设想着,万一钟鼎文为了自己的前程,卖友求荣,把这盘带子交到了董志良手上,自己这一辈子岂不是彻底完蛋了?

    杨登科期期艾艾告别钟鼎文,出了派出所。

    杨登科想到了杨前进。也许只有他是靠得住的。

    然而见了杨前进,杨登科又下不了决心了。他瞧瞧杨前进那张稚气未消的脸,觉得他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却还是嫩了一点。嘴巴没毛,做事不牢,一盘带子虽然小,可里面却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杨前进心不在焉,将它泄漏了出去,或是弄丢了,岂不要坏了大事?

    最后杨登科扔下杨前进,来到了街上。他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想烂脑袋,杨登科也想不出一个处置兜里的带子的妥帖办法。像是放电影一样,杨登科几乎把全城自己认识的朋友都搁到脑袋里放映了一次,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放心托付这盘带子的最佳人选。杨登科有些灰心,甚至起了扔掉带子的念头。他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必要。自己既然都铁了心做董志良的替罪羊,又何必在后面搞这么个小动作呢?

    就在杨登科这么垂头丧气的时候,猛然间瞥见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块招牌,那上面有几个熟悉的字眼:红杏楼。也是怪,杨登科一下子记起在那楼里有过一面之交的那个叫做丁雨亭的女孩来,她还给自己留过手机号子的呢,只是杨登科后来天天跟着董志良东奔西跑,虽然偶尔也想起过她,却再没机会到红杏楼来,也没跟她联系过,连手机号子都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那个丁雨亭还在不在里面。想起到检察院把钱一交,自己就没有任何自由了,就是按董志良预计的,至少也得有四五年挨不上女人,这可是非常残酷的。

    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自己运气还好的话,说不定真能碰上那个他还没忘掉的女孩。杨登科也就起了心,将带子的事搁到脑后,几步迈上红杏楼的台阶,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掀开了落地门帘。

    想不到刚进门,就碰上了自己要找的人。

    当时吧台旁有三四个女孩正在嘻嘻哈哈说话,杨登科也不在意,只顾低头往里走。因为曾经来过,知道那种服务项目在里面。可没走上几步,吧台旁的几个小姐都围了过来,拦住了杨登科,一齐说道:“先生,你需要什么服务?看中谁了?”

    杨登科头一抬,立即就乐了,那个人不正在这里么?他指着其中一个女孩,说:“你还认得我么?”女孩眼睛也大了,说:“是你呀!”

    这女孩就是丁雨亭。照理说,这个地方的女孩接触的男人那么多,杨登科还是一年多前来过一次,是不可能认出他来的。只是其他男人到这里来,说的话一个调子,做的事一个样子,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愿打的打了,愿挨的挨了,然后分手,再无瓜葛。惟独这个杨登科与众不同,出了钱却没取货,丁雨亭才那么难以释怀。想想也是的,那次杨登科留下的其实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百元钞票,而是留下了一份这种场合根本不可能有的尊严。能在这样的场合获得这样的尊严,于一个从事此种职业的女孩来说,简直神话般难以让人置信,而杨登科偏偏制造了一个这样的神话,丁雨亭能忘得掉么?

    这天丁雨亭又把杨登科带进了上次的那个包厢。

    丁雨亭开始还有些拘谨,和杨登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不想像上次那样逼着杨登科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事实是这次杨登科就是想来做那样的事的。那次是来陪领导的,他不能因小失大,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好在丁雨亭是个灵性的女孩,又经历了那么多的男人,对男人的一颦一顾还不一眼就能识破?杨登科只跟她说了几句话,在她那半露的胸前多瞧了两眼,她就心领神会,试探着偎进他的怀抱,动用她的一切能耐来调动杨登科。只不过她没有将杨登科看成一般的嫖客,她是发自内心地要报答这个让她无法释怀的男人。作为一个风尘中的女子,这恐怕也是她惟一的报答方式了。

    也许是已把什么都置于脑后,也许是面对特殊的女人和处于非同以往的境遇,杨登科这天表现得空前勇武,发挥得酣畅淋漓。丁雨亭更是竭尽全力,拿出十二倍的热情和所有本事迎合着杨登科,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做男人的自信和豪迈。

    杨登科将自己挥洒完毕之后,又拥着丁雨亭温存了一阵,才万般难舍地慢慢穿好衣服,起身准备离去。除了那十五万元,裤兜里还有一千元现钞,杨登科也不想带到里面去孝敬那些牢头狱霸,于是拿出来,要交给丁雨亭。

    丁雨亭本来是想做一回纯纯正正的女人,一分钱也不打算收杨登科的,现在见他竟掏出一把钞票来,哪里肯接?正色道:“你这可是看轻我了。”杨登科说:“对不起!其实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丁雨亭说:“我在这里服务过不少的男人,每次我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钱。可今天你一进这个门我就想好了,我要做一回女人,做一回真正的女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我没法忘怀的人,为了我的尊严。”

    想不到丁雨亭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杨登科对她肃然起敬了。别看她从事的是这样的职业,其实她的内心却是孤傲和高贵的,在如今这个钱就是一切的社会里,这实在是太难得了,难得得有些不太真实。杨登科莫名地感到一丝欣慰,觉得没白认识这个女孩。他说:“雨亭你误会我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我手中的钱与我俩刚才的事情完全是两码事。”

    然后杨登科简略地说了说自己的处境。有意思的是,说着这些的时候,杨登科的口气显得十分轻松,仿佛说的旁人的趣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丁雨亭静静听完杨登科的叙述后,终于懂了他的心事。她不再拒绝他,接过那一千元钞票,小心放到墙上的坤包里,然后回过头来,捧住杨登科的脸,给了他一个长吻,一个饱含了真意和深情的吻。还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我已经下了决心,今天就离开这里,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动我的身子。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到红杏楼来等你,直到把你等回来。”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点,杨登科愣住了,一时没法承受似的。

    丁雨亭这句挺有分量的话还让杨登科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毫不犹豫地把身上的带子拿出来,一把塞进了丁雨亭的手心,然后将带子里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告诉给了这个女人,托她收藏好这盘带子和这个天大的秘密。

    丁雨亭顿时感激涕零了。

    她感激这个男人把如此重大的使命交给了她。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知遇之恩啊,尤其是在这种充满着铜臭和腥臭的特殊场合。这让丁雨亭一下子找回了早已丢失的做人的尊严和价值。更为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成了一艘身负重任的航船,因为有了使命和人生的目标,不再像过去那样轻飘飘地在人生的海洋上毫无意义地随处晃荡了。

    士为知己者死,这个时候别说杨登科让丁雨亭给他保留这盘带子,就是让她为他去赴汤蹈火,她肯定也会在所不辞的。

    这盘带子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点,杨登科悬着的心便踏实了。因此走出红杏楼时,杨登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垂着的头悄悄扬了起来。

    刚好不远处高楼上的大钟非常响亮地响起报时声,杨登科留意了一下,此时是10月10日午后5时正。

    杨登科就记住了这么个特殊的时日。

    不过上路后,多虑的杨登科又起了疑心,担心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丁雨亭,是不是一个错误。说不定是自作多情,过于轻信这个丁雨亭了,也许她纯粹是逗自己开心的,就像逗其他任何一个到她那里去快活的男人一样。这可是她的职业使然,恐怕谁都不是痴子,会一厢情愿把这种女人的话当真的。可不是么,人生本是一场戏,大家只不过逢场作戏而已,自己又何必在乎一个烟花女子随口说出的戏言?

    但杨登科否定了自己的猜忌,他是凭直觉做出的决定,而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

    不觉就到了检察院门口,这时杨登科已非常坚决地将那盘带子逐出了自己的思维。他想,一切董志良都替他考虑到了,在里面呆四五年算得了什么?杨登科变得心静如水,脑袋里没有任何异想杂念,从从容容地走进了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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