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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正在洗浴,她看起来像是惊愕至极,回过神后,她随即又回去找主子;之后他们理论的声音好吵,但因为自己正泡在热水中,被热气烘得头昏脑胀,所以没仔细去听。

    原本以为兰翩姐姐和主子不合,一定不会答应同行,没想到却猜错了。

    对了!不晓得她会不会是因为见到他的裸身、感受到非比寻常的魅力,因而爱上了他,所以才赖着不走呢?海潮记得很清楚,自从那天以后,兰翩姐姐待他的态度很温和,总是悉心招呼着,和对待主子的冷情颜色截然不同。

    他是不会介意娶个比自己年长的娘子啦,只要真心相爱,年龄可不是距离

    “海潮,在看什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兰翩侧过脸,一脸狐疑地看着海潮,表情十分柔和,惟独眉间微微蹙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痛楚,却因为倔气而不肯说出来。

    “没、没有啊!”不晓得为什么,被她的水漾明眸这么一溜,耳根子都要烧红起来了。兰翩姐姐真是个大美人,海潮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等艳福。

    “没有就好。”兰翩继续转头向前,看似专心地骑马,其实思绪是不自禁地飘到了谷身上。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视谷让她感到迷惑不解,因而想要更深入的了解。真心而言,谷对她很好,除了偶尔有一言语上的戏弄与暖昧的亲近之外,他没有任何足以被称之为无耻恶劣的具体事由。

    而且,他尊重她的意见。每当她欲言又上的时候,他总会耐心地诱引她开口,甚至是想个小小的计策,让她的真心话脱口而出;那些计策无法引发她真正的愤怒,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就算他眼底的笑意再坏,也不过是想听听她真实的意见而已。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渐渐对他有了好感。至于那些她以前努力加诸在他身上、适合其他中原男人却不适合他的可怕形容词,在她心中,也渐渐与他脱开关系,只是她没有一一察觉而已。

    “兰翩姐姐、兰翩姐姐!”海潮大声地叫唤着。“你神游到哪里去了?”

    “嘎?”她茫然回过神,才发现骑在前头的谷和在她身边的海潮都不见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她却清楚地感受到掠过心头的惊慌她被他们二人抛下了吗?

    兰翩为自己的反应愕了一下。怎么会?才短短几日光阴,他们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变得如此重要,让她连片刻见不到他们都觉得心慌。

    身下的马儿无奈地踢踏着,马尾甩呀甩。兰翩感觉小厮打扮的短衫下摆被扯了几下,她低头去看,发现不知何时,个头娇小的海潮已经插着腰,四平八稳地站在地面上。

    “都过午时了,你的肚子不饿吗?”唤了兰翩姐姐好几声,她都没听见,看来的确是马速太慢,所以他们骑着骑着,都轮流作起过白日梦来了,等会儿得跟主子说一说。“别再往前骑啦,主子说要在这里用餐,你快勒住马头,停下来吧。”

    比要他们停下马来用餐的地方,已经出了茂密幽凉的林子。宽广的草地呈现斜坡地形,有零零星星的几棵大树提供蔽日凉荫。席地而坐,暖暖的山风迎面扑来,地处之高,可以眺望到遥远而美丽的风景。

    下了马之后,三人系马的系马、铺席的铺席;这样的分工合作,兰翩从一开始的讶然,渐渐习惯,到现在的反应平淡。

    比几乎不曾摆过主子的架势,若硬要说有,也只是在海潮絮絮叨叨,而他又很想得到片刻宁静时,才偶一为之。

    她默默地从马儿身上卸下食篮,将他的优点一一记于心中,反复思量着。

    “哎唷,烦死人了!”铺着草席的海潮蹲跪在地上,像想起什么似的,很是受不了地问叫道:“主子,咱们为什么非得要用这种龟速骑马不可?”

    “怎么,有意见吗?”将马儿的缰绳系在树下,让它们也低首饱食一顿的谷,似笑非笑地瞥了海潮一眼,淡淡地问道。

    “当然有了,咱们今天一个早晨所赶的路,只是以前一个时辰的里程而已。再这样下去,原本三天可以到达的城镇,非得延长四、五倍时间不可。”海潮孩子气地抱怨着。“早知道赶路像散步,那花大钱买千里良驹作什么?还不如用几块碎银买三头小毛驴算了。”

    比唇角蕴着威胁似的笑意;胁迫意味愈浓,他的笑容便愈和蔼可亲。“这个容易,到了下一个临时市集,我马上把你的坐骑换成毛驴,这总得了吧?”

    只换掉他一个人的坐骑?那他夹在两个骑着骏马的俊男美女之间,看起来岂不是很不威风?“主子,你又欺负我!兰翩姐姐,你来评评理,我们的行速的确是太慢了些,对吗?”

    兰翩默不作声,她微微敛起的柳叶眉,似乎在述说她身上隐忍着什么痛楚。

    “海潮。”这个驽钝的家伙,眼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没有察觉到兰翩的不对劲吗?谷对海潮低声道:“别再抱怨了,不是人人都能适应马背上的颠簸。”

    比想起当初买马时,兰翩并没有松口说她不会骑马的,想来是不愿拖累行程;直到三匹健壮高大的良驹被牵到面前,她还是嘴硬地不肯开口商量。

    自古以来,许多来自关外的人都是剽悍的骑士,女人家也不例外,因此谷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兰翩也谙骑术。发现她不会骑马,是在她有些害怕地看着马儿的时候。她力持镇定,虽然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十分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仿照他们翻身上马的动作,克服了困难。

    比知道,在任何情况下,兰翩绝不愿示弱;骄傲是她的生命,一旦摧折了,她便奄奄一息。他故作不知地带着他们上路,其实一直暗中留心她的行动,且将速度减至最慢,不着痕迹地照应她,让她适应马背上的生活。

    “什么?主子,难道你是在暗示,兰翩姐姐不会骑马?”海潮惊讶地转向她。“真的吗?兰翩姐姐?你为什么不早说?”

    “没什么好说的,不会的事,努力去学就好了”兰翩耸耸肩,从食篮里拿出面饼和酱鸭,借着忙碌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波动。

    比他他已经知道她不会骑马,所以不动声色地减缓马速、减轻她的负担,就为了她?只为了她?

    心湖被他沈默的体贴激出一圈又一圈动容的涟漪。她原本以为,他只喜欢故意作弄她的情绪,没想到他还细心地关注她的一切。那他为什么不说出来?以他喜欢颠覆她情绪的习惯来看,他应该是会将他的善心大声地放送出来,讨她个人情,但为什么他没有?

    就因为他没有这样做,所以她心里的波动更猛烈了,得要用更大的力气来掩饰。一直以来,都是她去关怀别人、照顾别人,是她一直在付出,却没有人也对她有着同等的心思,谷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她力持冷然的心,因为他贴心的举动而变得暖洋洋,再也无法用怒气轻易毁去这种感受。

    不知从何时开始,兰翩一点一滴地对谷改观,甚至已然将他从刻板的中原男人印象中独立出来,不再将他和其他可怕的男人混为一谈。

    不过,她绝对不会向他承认这一刻的感觉,免得他笑她傻气,也免得他误以为她对他有了好感,而变得沾沾自喜。

    一切东西都摆好之后,三人坐在草席上,开始享用简便的午餐。

    海潮简直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抓起一块面饼,夹了两块切片的酱鸭,忙不迭地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大嚼特嚼了起来,吃得啧啧有声,还不时吸吮着指头。

    兰翩皱起了眉头,对海潮的吃相很不欣赏。海潮长得秀气伶俐,但自幼就被当成男孩来教养,所以许多动作都很粗野,可是她实在很难要自己装作没看见。

    “海潮,慢慢吃。”她忍不住出言纠正道。“吃得这么急、这么猛,实在太不雅了!”

    “雅什么雅?”海潮嗤之以鼻。跟了主子几年,也没见主子嫌过一句,他不明白,兰翩姐姐虽然人不错,却为什么总是挑剔自己的日常规矩?“男人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显得出豪迈之气。我已经够瘦小啦,再讲求文雅,那就变成娘娘腔,跟娘儿们没啥两样了!”说毕,他重重一哼,仿佛对“娘儿们”非常不屑。

    兰翩摇摇头。不屑什么?海潮也不想想,他本人可也是个“娘儿们”呢,只是自己不晓得而已。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认为海潮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海潮毫无女性意识、整日只对如何勾引女人的技巧有兴趣,偶尔会开口黄腔、闭口黑话,更为了强调男子气概,动作总是极尽所能地粗鲁不文。唉,长此下去,后果是很糟糕的!

    为海潮忧心的情绪隐忍了几天,虽然有谷的警言在先,但兰翩却再也按捺不住了,竟一时将他的话抛诸脑后

    “娘娘腔又怎么样?”她不暇细思,立时反问道。“反正你本来就是个姑娘家。”

    所有的食物咀嚼声、面饼被狠狠咬裂的喀嗤声,在一瞬之间统统消失。

    捧着酒坛饮着佳酿的谷,以手臂潇洒地抹去唇畔及下巴的香醇酒液之后,感兴趣地睁大眼睛,望着两人瞧。

    海潮圆圆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像是牛铃一样,塞满食物的嘴巴根本吞不下任何东西,两颊胀得圆鼓鼓的,很是滑稽,僵硬的脸部线条显示已经被吓住了。

    “海潮?”看着海潮因为震惊而呆滞的脸庞,兰翩这才为时已晚地想起谷的劝告,她担心地低唤着。

    “噗呸”海潮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嘴里的食物狂吐出来。“你侮辱我、你居然侮辱我!”海潮简直怒不可遏,原本可爱的脸庞此时竟充满了怒狠的凶光。

    老实说出海潮的性别,怎么能说是侮辱呢?兰翩自我辩护道:“我不是在轻蔑”

    “怎么会不是?女人是祸水、是灾星、是煞劫,只有上辈子没做好事、没烧好香的人,这辈子才会受罚来当女人。我是男人,你看清楚,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海潮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激动地大声叫喊着。

    他当然是男人,这一点无庸置疑!

    他自小在乞丐巷当小乞儿,打哪儿来却没有人知道。好心收留他的乞丐爷爷没有一天不耳提面命着:他是个男孩。乞丐爷爷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总是那么莫可奈何,却还是殷切地提点着:不许与其他人裸裎相对,若有人一口咬定他是女人,便是在轻视他、侮辱他,一定要激烈地抗辩到底。

    这份叮嘱,已经在心里扎下了根。乞丐爷爷既然说了他是男孩,那他就是个男孩!这事一定不会是错。海潮打从心底坚信不疑!

    “海潮”兰翩从没见过如此阴惊的神情,溜溜的乌目蓄满了愤怒。她不怕海潮突然跳上来狠狠揍她,但她畏惧那一脸信念即将被摧毁的可怕风暴。

    一个人只要天命未尽,病了伤了终有痊愈的一天,可如果信念被摧毁了,就算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道歉。”海潮俯着上身逼近她,咆哮着。“为你如此诬蔑我而道歉!”

    “海潮,不得对兰翩无礼!”谷适时低吼,以无比的魄力震慑住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海潮。

    海潮的怒火微微一弱,随即不驯地反驳道:“是她对我无礼在先,我只是回敬她而已。”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兰翩半跪起身子,喊了出来。“我道歉就是了。”

    海潮的表情就像是要发狂,兰翩再次谴责由自己瞻前不顾后的冲动之举。在完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之下,说出这样的话,对海潮而言,简直就是指天为地、指是为非,当然会难以接受!

    她愿意如海潮的意道歉,只不过不是因为诬蔑,而是为了她没有循序渐进的计划这整件事,更是为了她枉顾谷劝告的一时冲动。

    “对不起,海潮,请原谅我的急躁与鲁莽。”她仓促地起了身,匆匆离开。“我我想到附近的小溪边整理一下仪容,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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