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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超过高战了。

    渐渐地,二人由慢而快,寒光纵横,匆匆已折了七八十招,天煞星君心悸不已,而高战却洒脱飘逸,生像尚未出尽全力似的。

    这时候,红日已高高挂在天空,灿烂的阳光,照射着溪边倏落两条人影,剑戟上的寒芒,被阳光一映,越发闪耀着刺眼的光辉。

    孙不韦突然从茅屋中踱了出来,当他一眼望见天煞星君下和高战激战不下时,不觉怒目叱道:“你们要拼命,尽可滚得远些,再在老夫这里撒野,休怪我不客气了。”

    高战猛然记起金英身上重伤,暗责道:高战啊!英弟命在顷刻,你却只顾争这宝珠,要是因而延误了时间,那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急,难免神志略分,天煞星君是何等人物,登时力透剑尖,趁虚而人,寒光透过“嗤”地一声响,左肩上一片衣襟,已被剑尖上射发的剑气挑破。

    高战突然一声大喝,戟杆一拧,掠飞起来,疾翻腕肘,迎着天煞星君的剑身一圈一振。

    朝上月牙和剑身相交“嚓”地绞在一起,天煞星君骇然一震,深吸一口真气,奋力向怀中一带。

    高战忍着肩上痛楚,也将体内“先天气功”运足,忽地吐气开声,抡臂猛挥。

    只听得“铿”然一声响,天煞星君登登登登连退四步,手上只剩下半截断剑,逞然不知如何是好。

    高战插回铁戟朗声道:“在下决不以兵器坚硬取胜,你如有意再战,在下定赤手对敌。”

    天煞星君狂笑两声,扬手掷去断剑,道:“好是再好不过,但这儿是孙兄隐居之地,咱们又各有事在身,且等事了,你我再分胜负如何?”

    高战点点头道:“在下定当遵命,只盼前辈不要爽约,并把宝珠携来才好。”

    天煞星君脸上泛着红晕,向张丽彤挥手,道:“彤儿,咱们暂时离开此地!”

    张丽彤忙又抱起文伦,天煞星君遥遥向孙不韦冷笑两声,道:“打扰孙兄静修,宇文彤今夜亲来赔礼!”

    孙不韦却爽然笑道:“那倒不必了,你只别再弄些臭女人到我茅屋中,咱们交情总在的。”

    天煞星君头也不回,领着两个徒见匆匆而去。

    孙不韦冷冷瞥了高战一眼,缓缓说道:“论理你既无信物,我的九转护心丸何等宝贵,岂能轻易给你,但你在我离家之时,代我看护病友,纯情可嘉,我就谢你一粒药丸吧!”

    高战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答应赠药,一时大喜过望,忙拱手躬身道:“多谢老前辈恩典”

    孙不韦突然摆手道:“且慢道谢,我那药丸虽然答应给你,但此时身边并无存药,恰巧我一位好友也因身中剧毒,自断了手脚,非九转护心丸无法除去内腑余毒,我已外出三天采来药本,现在就要开炉炼药,最快也要明晨才能炼好,在炼药期间,你必须替我守关护法,勿使外人干扰。”

    高战忙道:“晚辈自当效劳,只是”他看看金英,迟疑了一会,又道:“只是,晚辈这位朋友,恐怕难以支撑许多”

    孙不韦脸色突然一沉,道:“臭女人的事,老夫一向不管,我是看你诚实忠厚,才允你守关换药,你不要再拿什么理由来烦我。”

    高战沉吟半晌,只得道:“好吧!晚辈敬遵前辈的吩咐就是。”

    孙不韦道:“那么,你现在立刻带她离开远远的,今夜酉时初刻,再来此地听我分配。”

    高战方要再求他几句,孙不韦早已掉头连自回屋去了。

    他深知这种隐士怪人,一言出口,万难折弯,不得已轻叹一声,抱起金英,缓缓向林中行去。

    金英在怀中似如无物,连气息也低微难辨,高战心里又急又愁,漫无目的地向林子中行去,心里暗道:我必须先寻个安全而隐蔽的地方安置好英弟,替她行功助力暂时阻挡一下伤势恶化,等明天取到“九转护心丸”便不碍事了。

    思念中,他已穿过密林,目先过处,又看见林子边那块刻着字迹的石块,高战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低声喃喃说道:“孙老前辈不知为了什么伤心恨事,才将天下妇女比作了蛇蝎,唉!他真是个难以了解的怪人了。”

    不久,他又回到了山巅落地之处,那通灵巨鹤仍挺立在那里,高战不觉后悔,道:“我怎会想不起它呢?方才如有它在,孙老前辈不会再怀疑咱们是假冒无为上人的名了,不过,那也是没有用的,他身上并无存药,纵信得我过,又能怎样呢?”

    高战轻轻放下金英,抚摸着巨鹤的羽翎,低声说道:“大鹤!

    大鹤!咱们要在这儿多耽延一天,你放心先去休息去吧!”

    巨鹤低鸣一声,点了两点头。

    高战不觉笑道:“真是个听话的好大鹤,今夜我有要紧的事不能留在这儿,你能替我守护着这位金姑娘呢?”

    那巨鹤果然又点点头。

    高战觉得有趣,于是又道:“金姑娘伤势很重,这儿虽然不会有人来,但毒蛇野兽只怕是有的,你要小心看护她,别让什么毒虫爬近她身边来,等到咱们医好了她,那时叫她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他这时满腔心事,苦无可诉之人,就把大鹤当作了倾吐的对象,喃喃低声细语叮咛,那巨鹤当真通灵无比,-一心领神会,顿使高战幽闷的心境开朗了许多。

    一天很快又过去了,黄昏时,高战已替金英行功助力治疗了三次,金英气息似乎正常了许多,高战又寻些断树,替她搭盖了一间小小草屋,地上铺着干草,使她舒适地躺着,然后准备动身替孙不韦守关护丹。

    那知就在这时候,忽听一阵低沉的沙沙足音,急急向峰顶行来。

    高战骇然一惊,忖道:“怪了,这山上难道还有人迹么?急忙向巨鹤打个手势,一人一鹤闪身隐在一块大石后面。

    过了片刻,暮色中出现了两个黑影,一路不停直奔峰顶,近了一看,竟然是天煞星君和张丽彤,张丽彤怀里仍然紧紧抱着文伦。

    高战暗叫糟糕,他们一到峰顶,自己怎能放心离开,再说彼此近在咫尺,也难得不被他们发觉。

    他固然不惧天煞星君,但却不能不替金英担心。

    天煞星君领着张丽彤在山径尽头大石下停步,仰面望望石顶,低声说道:“彤儿,你带着你师兄就在石上休息一会,等夜色深了,师父再去那孙老儿住处,务要夺他一粒九转护心丸回来,替你师兄治伤。”

    张丽彤道:“师父,不知那九转护心丸也能医好师兄脸上的伤疤吗?”

    天煞星君尚未回答,却听文伦冷冷说道:“你只关心我脸上的创疤,难道留下创疤就不是人了吗?我知道,要是我脸上疤痕去不掉,你准会离开咱们的。”

    张丽彤凄声道:“师兄,你怎的会这样想呢?难道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文伦道:“我怎么不知道,上次我亲眼见你和李鹏儿眉来眼去,今天你又跟高战那贼厮眉目传情,哼!你当我是瞎子么?”

    高战大怒,暗骂道:真是放屁,我堂堂高战,岂如你一般的小人么?

    张丽彤轻声呼道:“师父,你老人家看师兄说的话,啊!我恨不得把心思挖出来给他,偏是他不肯相信”

    天煞星君似乎对文伦十分娇宠,只低声道:“好啦!不许再争吵了,彤儿一番心意,做师父的最了解,伦儿,你不可过份冤枉了她。”

    文伦却道:“师父,你还帮她说话呢,今天若是没有她跟来,或许孙老儿给我治好伤了,偏她是个女人,才惹起孙老儿的怒火张丽彤满腔委屈,低声啼泣起来,天煞星君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怪不得彤儿了,都是师父忘了那孙老儿这层禁忌,才惹出这番差错来,你们不知道,当年孙不韦年轻之时,是个出名的漂亮小伙子,偏生爱上一位年老的有夫之妇,一直痴迷不舍。

    后来那女人终于离开了丈夫和孩子,跟他私奔逃走。两人双宿双飞了一段时日,那妇人渐渐又想念起孩子,一病不起,孙不韦各处寻药替她治病,都没有效力,眼看要断气了,恰巧这时候那妇人的丈夫带着孩子寻了来,不想那妇人一见亲生孩子,登时百病全消,立刻跟孙不韦分手,又跟着丈夫弃他而去。孙不韦伤心失意之极,从此发誓不出华山,并且永不肯再替人治病,也恨透了天下女人,才弄得这般半疯半癫,行事乖戾。”

    高战听了这话,心里方才恍然,私忖道:难怪孙前辈如此痛恨妇女,原来当年有这段伤心往事。

    文伦又问道:“师父,你老人家又怎么和他认识的呢。’”

    天煞星君笑道:“那也是一场巧遇,有一次,为师追赶到一个仇家到华山来,偏巧那仇人又是个女子,孙不韦见我掌毙那女人,手下无情,误以为也是个痛恨妇女之辈,竟自动跟我结交,彼此算是相识了,这已是多年前的事啦!这些年,为师也隐居关外,甚少涉莅江南,想不到岁月这么久,他那怪性格竞丝毫也没有改变。”

    说到这里,天煞星君又柔声安慰徒儿道:“伦儿,不许再跟彤儿吵闹了,为师这就去替你取药,你们暂在这大石上,不可轻易离开。”

    张丽彤忍住悲切,依旧抱着文伦,腾身跃上大石,天煞星君独自展开身法,急急向那片密林而去。

    高战躲在石后,心里一时焦急万分,他明知天煞星君这一去,势必对百草仙师孙不韦不利,但张丽彤和文伦已上了大石,他如果蹑踪天煞星君,定会被他们看到,留着张丽彤和文伦,他也不敢放心离开金英

    正在无计可施,忽然想到身边的通灵巨鹤,高战心念一动,忖道:无为上人曾说大鹤混身羽毛均经药水浸洗,普通武林人物休想伤它,在孤岛上,金鲁厄曾一连几次用内家掌力打中它,都未见它受伤,看来倒是真的。

    他轻轻附在巨鹤耳边,悄声道:“大鹤,大鹤,我有要紧事必须离开,你务必要好好保护着金姑娘。石上二人,一个负着重伤,另一个是个女子,你现在替我引开她们的注意,让我趁空好走。”

    巨鹤仿佛听懂了高战的话意“呱”地发出一声清鸣,忽然展翅飞起,在石上绕了个圈子。

    张丽彤惊叫道:“呀!师哥哥你看,好大的一只白鹤!”

    文伦冷声说道:“白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值得这般希奇正说间,巨鹤突地双翅一收,箭矢般向石上直落下来,张嘴探处,啄向文伦脑门。

    张丽彤“呼”地一掌劈去,叫道:“不好,这石头上必是鹤儿栖息的地方,她见咱们占了它的巢,所以不肯跟咱们甘休。”

    那巨鹤忽起忽落,扑击了数次,张丽彤护住文伦,生怕他被大鹤啄伤了,文伦暴跳如雷,大声呼喝道:“师妹,用剑砍它下来,这畜牲可恶,咱们偏不要让它”

    高战趁他们纠缠无法分神,顺着石边,轻登巧纵,瞬息已奔进密林。

    他只怕自己奔得太慢,奋力展开身法,不消片刻,便到了草坪外小溪边上。

    举目望去,茅屋中已亮着灯火,窗上映着两个人影,似是相对而坐,高战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百草仙师”孙不韦,那么另一个准是“天煞星君”宇文彤无疑了。

    高战此时已经弄清楚“天煞星君”和孙不韦相交经过,不免踌躇着无法决定是不是该进屋去,方在溪边彷徨,忽的身后风声轻响,一条人影悄然落地。

    高战本能地一锗步,旋身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身后那人竟是“天煞星君”字文彤。

    他大惊诧异,再望望窗口,灯光下仍是两人对坐,咦!这不是出了鬼吗?

    高战浑身机伶伶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连退了两步。

    天煞星君向他阴阴一笑,低声说道:“高战,你趁夜掩回此地,足见老夫去后,你也并没有讨到九转护心丸吧?”

    高战沉声道:“要到又如何?没要到又如何?”

    天煞星君诡笑道:“小孩子家,心地真狭窄,敢情你还在跟老夫生气,你跟我来,自有好处。

    他举手作势向高战点了点,反身一纵二丈,逞向密林边奔去,高战略一迟疑,便也跟踪到了林边。

    天煞星君从怀里取出两粒“水火风雷珠”笑道:“高战,你不是要这两粒宝珠吗?白天老夫不过试试你心意,其实这珠子于我无益,你如真要,老夫就还给你也没有什么。”

    高战不解他何以会说出这话来,瞪着眼没有回答。

    天煞星君又轻笑说道:“你找来此目的,同在索取九转护心灵药,彼此目的既然相同,何不推诚合作,共同设法呢?”

    高战听了这话,方才恍然而悟,不禁笑道:“依你说便怎地?”

    天煞星君道:“你年轻涉世不深,不知那孙老儿乃是天下最古怪的人,平生恨透了妇女,你那位朋友虽是白发婆婆门人,但如想向孙老儿求到灵丹,这一辈子,也不必痴心妄想。”

    高战心里好笑,但忍住笑意,问道:“依你说来,这不是没有希望了吗?”

    天煞星君笑道:“我叫你来此,自有妙计,你如肯跟我合作,咱们一同设法取到灵药,二人均分,而且,我也把这一对宝珠奉还给你,这样你可愿意了吗?”

    高战佯道:“听起来条件是很不错,但你干吗不独自下手,却要拉我一同设法?”

    天煞星君略为沉吟,笑道:“不瞒你说,除非你我二人同心,一起行动,才有成功的希望,否则,今夜谁也别想弄到九转护心丹。”

    高战讶道:“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孙老前辈这般了得?”

    天煞星君道:“单只那孙老儿,倒不在老夫意下,但今日黄昏,他那儿又来了一个帮手,这人一身武学,却不是简单人物。”

    高战骇然道:“你说的,可是现在和孙老前辈在窗前对坐的人么?”

    天煞星君点点头道:“正是那人。”

    高战又问:“你自忖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天煞星君脸色阴黯,缓缓说道:“如果只有他一人,老夫自信不输于他,但如加上孙不韦,以二对一,老夫却难有制胜的把握了。”

    高战不由一惊道厂‘那人是谁啊?”他知道天煞星君已是个目空一切的狂人,连他也对这人如此惮忌,足见此人必非凡俗。

    但天煞星君却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反问道:“你愿意跟老夫联手对付孙不韦,夺取那珍贵的九转护心丸吗?”

    高战生性忠厚,不喜狡诈,忽然笑道:“我也不瞒你说,孙老前辈已经答应给我一粒九转护心丸,但他身上现无成药,今夜要开炉炼制,我此来的目的,正是要替他老人家守炉护关,你这番算计,恐怕要落空了。”

    天煞星君一听这话,从背心冒出一股冷汗,轻呼道:“真的么”?

    高战笑道:“自然是真,但你也不必失望,假如你能将水火风雷宝珠送还给我,我一定向孙老前辈再替你也求一粒,想来他老人家也不至不顾,你又何必以武强夺呢?”

    他只当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再妥当也没有了,那知天煞星君听了却脸色惨变,目中暴射出森森凶光,半晌方才恨恨的道:“孙不韦呀孙不韦,原来你竟是如此偏心卑鄙的小人,我字文彤拼着两败俱伤,也叫你灵丹永难炼成。”

    说罢,扭转头狂奔而去。

    高战急叫:“老前辈,老前辈,你请慢一些,听我说”

    但天煞星君除了回头报以怨毒的一瞥之外,并未稍停,转眼便奔进密林之中。

    高战废然长叹一声,喃喃道:“难道我又说错了么?”

    追既无及,高战只得独自重往茅屋来。

    但等他重回小溪边,茅屋窗口上人影已经没有了,屋中火光闪耀,照得草坪上也是一片红光。

    高战想道:莫非孙老前辈已经开炉炼丹了?我得快些去才好!

    他毫未思索,纵身跃过小溪,迳向茅屋奔去。

    那知他才到门外,尚未出声,蓦地忽听一声冷笑,一个苍劲的嗓音发自身后,道:“小朋友,站住!”

    高战“霍”地旋身,不知何时身后已立着一个儒衫老人,正用一双摄人的目光逼视着自己。

    高战心知这人必是天煞星君口中的绝世高人了,连忙拱手道:“晚辈高战,是孙老前辈相召,来为他老人家守炉护关的。”

    儒衫老人缓缓颔首,道:“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他丹炉业已启用,正在炼制之中,此地有我守护,你回去吧!”

    高战见他言语虽然冷峻,但威而不厉,话意间却有几分和蔼,于是也恭敬地答道:“既是前辈吩咐,晚辈自当告退,但有一事,必须面陈孙老前辈,不知能否进屋一见呢?”

    儒衫老人道:“他正全神冶炼丹药,你纵然进去,也无法跟他接谈,有什么话,便对我说也是一般。”

    高战便将天煞星君合恨而去,誓言要破坏炼药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那儒衫老人听了仅只淡淡一笑,道:“好!我已经知道了,你尽可放心去吧!”

    高战快快退过小溪,一面缓步离开,一面却心里暗想,这人不知究有多大本事,居然对天煞星君毫无丝毫戒惧之意,但这件事从我口里引起,我若是自顾走开,万一天煞星君盛怒之下突起发难,拦不住他,岂不坏了大事么?啊!我何不隐在附近,暗中替孙老前辈守望一夜,天明后,也有脸收受他的九转护心灵药。

    主意打定,回头儿那儒衫老人已经不在,连忙一闪身,飘落到一株树后,屏息静静注视着茅屋前的草坪。空中斗转星移,时间缓缓流过,茅屋前始终一片沉寂,不但未见天煞星君出现,连那儒衫老人也再没有现身过,除了窗口映现着闪耀的熊熊火光,整座茅屋,就像是一座烧砖的砖窟。

    高战耐心的躲在树后,渐渐等过了一个时辰,时间已到深夜,仍未见一些异状。

    他不禁自己有些失笑起来,忖道:我真是杞人忧天了,天煞星君早已承认不是那儒衫老人的对手,不过一句场面话,我却当了真,白在这儿守候了一夜。

    高战耸耸肩,准备回到山顶去看看金英,忽然,似闻“波”

    地一声轻响。

    这响音虽低,高战却猛地一惊而觉,纵目望去,顿时发现有一溜惨绿色的火光,已从茅屋顶上燃烧起来。

    高战大吃一惊,慌忙纵身疾掠,两个起落,便飞过小溪,直扑茅屋,但就在他飞快抢到这一刹那间,整个茅屋屋顶,全都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了。

    山风劲烈,茅草又是最容易燃烧的东西,一霎问,早成了一片火海,照得草坪和溪水尽成了红色。

    高战顾不得救火,双掌进发,劈开木门,一闪身便冲了进去,大声叫道:“孙老前辈,孙老前辈。”

    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回答,这时满室俱是烟尘,使人呼吸都有些窒息,高战突然记起左侧卧房中有一个残废老人,连忙腾身冲进屋内。

    卧室屋顶已被烈火烧穿,土坑上且已坠落下几束带火的茅草,那断腿老人正惊惶地蜷伏在角落里,衣襟距离火焰,仅只数才而已。

    高战奔上前去,挥掌扫去杭上火头,一探臀,将那残废老人抱了起来,扭头向外便冲。

    刚刚跨出卧房,忽听“卡察”一声,一根竖梁从上断落下来,恰巧落在方才断腿老人倒卧之处。

    高战暗称侥幸,匆匆奔出大门,火舌已经将要掩住门口,他四顾不见一百草仙师”孙不韦,心里大急,忙把那断腿老人放在小溪对岸安全之处,自己返身又来寻找“百草仙师”

    但,等他再度奔到门口,全屋早已被狂火吞没,业已无法闯进屋去了。

    高战急忙又转到右侧窗外,见窗口虽然也是火势旺烈,却约莫可以看出房里尚未烧着。

    一股莫名的义愤从他心底升起,当下他连自己的安全都未遑多想,深呼一口气,猛一顿足,身形凌空已起,向窗口扑去。

    才近窗口,炽烈的火焰已经快要烧到脸上,火舌舔着皮肤,令人火辣辣的生痛,高战贯足内力,突然双掌发劲,吐气开声,全力一掌劈向窗槛。

    窗槛应手而飞,窗口上的火焰也被他雄浑的内家真力迫得稍稍一敛,高战毫不怠慢,早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拧腰一翻,穿进了窗口!

    他急忙在屋中搜寻“百草仙师”孙不韦,但满室浓烟扑面,使他连眼睛也睁不开,他厉声叫道:“孙老前辈,孙老前辈猛可里一股浓烟冲进喉头,高战呛咳两声,不得已只好停止了呼喊,伸着双手,在烟雾中摸索着前进。

    这时候,烈火连窗带墙全已燃烧起来,在他身边,都是熊熊火焰,事实上,他已经没有可以退出火场的路可走了。

    但高战却一丝也没想及后退,他只是缓缓地用双手向四围摸索着。

    忽然,脚下绊着一件东西,灼热的甚是刺人!

    高战伸手一摸,触手一阵刺痛,那东西竟是一只烧得滚热的丹炉。

    他不但不觉痛楚,反倒心喜忖道:“丹炉已经找到,孙老前辈必在近处。

    浓烟弥蔓,早已目不能视,但高战蹲下身子,用两只手在附近细细摸索,果然不一会,被他摸到一片衣襟!

    他狂喜着正要分辨是不是一个人的身体,陡然间,突觉有股极盛的气流,从上直压下来。

    高战已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本能的反应极端敏捷,那股热流向下一压,他已知道必是一根屋梁烧断掉落下来,仓促间一把抓住那片衣襟,就地向侧一滚,堪堪脱出断梁压落之处。

    这时他才发觉手上抓住的,果然是一个人,不用说,必是“百草仙师”孙不韦了。

    高战举手探探孙不韦鼻息,发觉他气息尚在,只是沉沉昏睡,不省人事。

    高战将他抱着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火窟,四边都找不到出路了。

    孙不韦的茅屋本不甚大,这火又起得古怪,前后不过盏茶之久,整座茅屋已烧得和一只灯笼一般。

    高战冲进火中,原是冒着烈火硬撞进来,如今救得孙不韦,退路早断,四面全是大火。

    那伸缩跳动的火舌,在他颈后面颊一阵阵划过,热力灼人,自是更不在话下,火丛中的空气也已迅速燃烧消失,高战深知他已到了生死关头,如不能立刻冲出火窟,那就只有被活活烧死在屋中。

    他毫不迟疑脱下自己身上和孙不韦身上的外衣,分别将头一并包住,然后紧抱着孙不韦,认准进屋来的窗口附近,猛地推出一掌!

    这一掌他自是尽了平生之力,掌力过处,烈火“呼”地一声四卷退开数尺,耳中又听见“蓬”然一声暴响,一堵被火燃烧着的墙壁,硬生生被掌力一震而塌!

    高战身如电掣,抱着孙不韦,一式“寒鸦投林”奋不顾身向掌力着处掠去!

    说时迟,那时却快,就在火墙塌落的刹那间,高战带着孙不韦一齐冲出烈火的包围,双双滚倒地上!

    衣服上都沾着火,发间肌肤,也被毁烧了好几处,所幸终于脱出火窟,高战弄熄了孙不韦身上火星,自己也拍灭了衣上的余火,精神一泄,反而颓废地坐倒地上,张着嘴,不住的喘气。

    等到喘息稍定,孙不韦尚在昏迷中没有醒来,高战吃力的爬跪起来,缓缓在他胸前替他推拿!

    蓦然间,一声娇叱,人影飞掠过来,沉声喝道:“姓高的,把孙老儿交给我!”

    高战抬起头来,见竟是张丽彤,手里倒提着长剑,脸上现出焦急之色,不觉心中一动,忖道,啊!是了,原来这把火竟是你们师徒干的好事。

    一股怒火使他不禁深感激动,他愤然从地上站身来,两眼凝注着张丽彤瞬也不瞬,仿佛要看透她的心似的。

    张丽彤惰虚意怯,向后退了一步,举剑横胸,全神而待。

    高战冷冷叱道:“火是你们放的吗?”

    张丽彤被他迫人的目光逼得又退了一步,兀自强辩道:“是又怎样?”

    高战神情一片木然,喝道:“亏你干出这种可鄙无耻的事,上有脸站在这儿,我不愿跟你女流之辈动手,等一会自去寻你师父算账。”

    张丽彤柳眉一扬,道:“这事与你何干,要你来多管闲事么?”

    高战叱道:“我看你也是善良之人,孙老前辈何事于犯了你竟敢强索丹药不成,便放火烧他的房屋,武林中有你们这种败类,连我也替你愧死,你快些走吧,别让我恼怒起来,连你一并废在这儿!”

    他生平未曾辱骂过人,这番话,实在气极了才冲口而出,但面对一个少女,语气中仍然未失厚道。

    张丽彤不禁粉脸一阵红,停了片刻,才道:“你只把他身边的九转丹给我一粒,我自然不再寻他了,谁叫他自持灵药妙用,不肯救我师哥哥呢!”

    高战怒火已起,厉声道:“他人都快死了,那来药丸,你快回去警告你师父和文伦,假如孙老前辈一死,耽误了我英弟性命,今生今世,我也不会跟你们善罢甘休的。”

    正说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厉吼,张丽彤一听那吼声,脸上立时变色,不再开口,转身匆匆奔去。

    高战自觉疲累不堪,重又坐下来,继续为“百草仙师”推宫活血,直过了许久,孙不韦气息已经趋于正常,高战却累了一头大汗。

    他顾不得调息,又强自支撑着去照顾小溪对岸的断腿老人,将他也抱回草坪上,安放在孙不韦身边。

    不多久,那儒衫老人也急急赶到,当他一见高战竟已将火窟中两人全都救出,心里好生感谢,慈祥地拍拍高战的肩头,赞道:“高兄弟,以你这般见义勇为。舍己及人的侠风义行,普天之下难寻第二人,唯可恨炼丹之事被宇文彤一把火扰乱,方才宇文彤吃我一掌打伤,狼狈遁去,想必不敢再来了。”

    高战道:“晚辈在火声中见到孙老前辈时,他人已昏迷不醒,至今未见好转,不知是不是负了内伤?”

    儒衫老人道:“不妨,想来是当他全神炼药之时,突惊失火,一时神焕气散,才致昏迷了过去,再过片刻,自会醒来的。”

    高战见天色已将破晓,心里惦念金英伤势,不觉焦急起来,忙问:“孙老前辈既已身负内伤,不知还能不能炼制灵药,重新开炉?”

    儒衫老人黯然摇摇头,道:“’这却难说,须等孙兄回来,才知分晓。”

    高战更焦急难安,忍不住喃喃道:“如果孙老前辈一时无法再行开炉制药,英弟等不到时间,岂不就糟了么?”

    他忽然抱拳道:“老前辈请分神看顾孙老前辈一会,晚辈去一去就来。”

    儒衫老人笑道:“你是去看视你那位负伤的朋友吗?何不把她一起接来此地,医治起来,也较方便!”

    高战尴尬地笑笑,道:“老前辈有所不知,只因晚辈那位朋友是位姑娘,孙老前辈此地有些忌讳。”

    儒衫老人大笑道:“你只管放心接她来,有我云冰若在,姓孙的必不会将她撵出去的。”

    高战听了一惊,道:“老前辈就是吴大叔的师叔祖,东岳书生云爷爷?”

    儒衫老人笑道:“是啊!你认识吴凌风?唉!可惜那孩子志量太窄,竟出家当了和尚。”

    高战虔敬地答道:“吴大叔看破红尘,在少林出家礼佛,辛叔叔和辛婶婶都劝过他,怎料他心坚似铁,终于没能挽回。”

    云冰若叹道:“正是,凌风那孩子和你一般侠心义胆,又身负血海深仇,好容易学得一身武功,原该替国家做些事业才对,不想一个情子堪它不破,竟将少壮男儿之身,遁迹空门,实在是件可叹之事。”

    高战猛又想起金英和自己,不觉心头一震,默默垂下了头,未再做声,便急急告辞离去。

    他一面飞步向山顶奔跑,一面却不断细细体味方才“东岳书生”云冰若的一番话,那虽是简短的几句叹息之词,却在高战心中深深激起难尽的涟漪。

    他也是运途坎坷,遭遇可怜的人,恰巧又和吴凌风一般,学得一身武功,却未对家对国,略建寸功,云冰若的话,无意正说中了他自己心里的弱点。

    想着想着,已经穿过了密林,但当他循着山径急急而奔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人影幢幢,竟是“天煞星君”和张丽彤师徒三人,正在大石下低语。

    高战慌忙问身躲进一丛乱草中,侧耳静听,只见天煞星君正恨恨说道:“我与云冰若那老贼势不两立,伦儿的伤,一时无法治愈,咱们暂且离开华山,过几日再来算这笔账。”

    张丽彤却道:“师父,我听那高战说,孙老儿身边已经没有存药,今夜正要开炉重炼,不想反被我们一把火搅乱,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

    天煞星君还未开口,文伦早抢着叱道:“偏你会相信那高战的话,他不这么说,怎骗得咱们离开?要是孙老儿果真没有了药,他自己还在华山守候什么?”

    天蓝星君点头道:“这话倒是有理,可恨为师与云老儿对掌之际吃了些小亏,现在无法再下手夺取灵药,这件事,咱们替他记下就是。”

    说着,向张丽彤扬扬手,道:“彤儿,你带着伦儿,咱们走吧!”

    文伦突然道:“师父,咱们别从这条路下山,那云老贼一定还在林子那边,咱们一去,岂不又吃他的亏。”

    天煞星君切齿恨道:“也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彤儿,咱们翻过山顶,从那边下山去。”于是,三人重又折回,向山顶行去。

    高战在草后看见,暗中叫苦不迭,因为金英这时正躺在山顶草蓬中,他们这一改变主意,要翻过山顶,岂不正好从金英藏身处经过,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金英,这事就更坏了。

    但他虽然心急,却无法抢先越过天煞星君师徒,赶去保护着金英,空自着急,竟无计可施。

    天煞星君师徒瞬即转过大石,果然不多片刻,”就听张丽彤的声音轻呼道:“呀!师父,你看这儿怎会有个草蓬子呢?咦!里面还有人呢。

    高战情性已乱,蓦地腾身纵起,飞一般抢过大石,疯狂地扑了上去。

    当他跃过大石,放眼看时,只见那座草蓬已被掀翻地上,天煞星君正俯身向金英抓去。

    高战一急,不禁厉声大喝:“宇文彤,你敢动她一动,我立刻叫你血溅五步!”

    天煞星君蓦吃一惊,身子疾旋,错掌当胸,冷冷地答道:“好呀!高战,原来是你的妞儿,老夫越发不能放过她!”

    他深知高战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一面蓄势面对着高战,一面却向张丽彤叱道:“彤儿,把那丫头抓起来。”

    张丽形果然应着向金英跃去,高战情急之下,奋不顾身“嗖’地拔出铁戟,一晃肩,便抢奔过来。天煞星君叱道:“高战,你再敢走近一步;老夫立刻杀了这丫头。”

    高战只好停步,但他明知自己如果妄动一下,也许那向来心狠手辣的天煞星君当真会伤了金英。

    张丽彤将文伦挟在左肋,腾出右手,俯身去抓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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