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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究竟有几分确实,他对她唱了这首歌,就代表了某种形式的允诺,不是吗?

    她知道齐家不是个轻佻的人。

    她“知道”?天知道她和他认识,跟她的假期一块儿起跑,算算也不过半个多月的事。

    “才”半个多月,事情就进展到一个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局面

    林诗皓吞吞口水,喉咙有些紧涩,两个喷嚏跟着喷了出来。好像有点冷她心不在焉地拉拉身上的薄外套。

    认识齐家以后,她好像也习惯了碰上各种她素来的精明能干无法处理的事。

    习惯某些她无法掌握、计画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好像真的满冷的,两个喷嚏夹杂鼻水眼泪往外冲,林诗皓在身上摸索着藏在某个口袋的面纸。

    “喏!”一只好心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伸到她面前,上头赫然是她此时迫切需要的几张面纸。

    林诗皓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堵住快要抵挡不了地心引力的鼻腔分泌物。“谢谢!”才想到要抬起头来道谢。

    “不客气。”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呃你不是还在台上唱歌吗?”擤鼻涕的动作卡在一半,林诗皓尴尬又心虚地赶紧看别的地方。

    没错,正绷着脸、不满地“睥睨”着她的,正是刚刚还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唱著“iloveyou”让林大律师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齐家先生是也。

    “你不也该在灯光美、气氛佳的位置好好听我唱歌吗?”他倒要听听大律师要找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无理”的行为。

    “我我”林诗皓顿时语塞,不过,名牌律师的招牌可不是摆着好看的。“我出来擤鼻涕。”急中生智,还用力擤了两大声以兹证明。

    擤鼻涕擤得太用力,个喷嚏也顺便一起喷出来。

    “我看你是打算“回家擤鼻涕”吧?!”齐家瞄瞄已经在至少一百公尺外的pub。

    喷嚏还没停,林诗皓没办法回答。

    看她满脸通红,连泪水都来不及擦的狼狈模样,齐家实在不忍心再穷追猛打;其实追着她出来,心里也大概猜出七、八分她的想法了。

    “真的有那么冷吗?”嘴里一边纳闷地问着,齐家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往林诗皓身上披。

    勉强止住喷嚏,林诗皓拉了拉齐家加的外套。“谢谢!”喉咙很紧,声音是她硬挤出来。

    “除了这个你就什么都不肯说,是吧?”这不是责备,是齐家的无奈。

    “说什么?”沙哑的声音里是心不在焉,因为林诗皓的心思在别的地方;比被一首情歌吓到还重要的事。

    “喜欢我唱的歌吗?”他决定转个弯,换个方向问。

    “嗯,你唱得很不错。”不愧是靠语言文字吃饭的,一心二用还能避重就轻避得恰到好处。

    不可能,她不可能在几十分钟里得了重感冒那又是什么呢?林诗皓的脑袋以超速运转着。

    会不会是他太急了?齐家想,毕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逼一个坚持感情空白的女人承认什么,真是挺强求的事。

    但至少,他想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啊!

    “你喜欢吗?”他没有点明是“歌”还是“他”

    “很好听啊。”

    这这算哪门子答案?!齐家苦思对策。

    “齐家!”林诗皓的鸭子嗓门使尽全力冒出最大的声量,打断齐家的“阴谋”

    “嗯?”

    “你们pub那杯“顽童”里头是不是加了奇异果汁?”她问的方式好像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问题,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有啊,奇异果汁是孟桓的最爱啊。为什么问?”

    “这下好玩了”林诗皓一副“果然没错”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老天!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来不及追究林诗皓的答非所问,齐家留意到很不寻常的事。“你在发烧!”他一只手放在她额头,一只放在他自己头上。

    “对啊,我知道。待会我的头还会肿成两倍大。”林诗皓稀松平常地说着。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齐家的心情现在已经完全被“紧张”所取代。“你的意识还清楚吧?”他很“用力”地端详她,想瞧出究竟怎么回事。“我看我还是尽快送你到医院好了!”

    “不用了啦,赶紧回家倒是真的。”林诗皓挡住齐家伸出去要拦计程车的手。“我该早点告诉你的,齐家。”她耸耸肩。“我刚好不巧不小心对奇异果过敏。”

    —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医生?或者到葯房拿个葯也好,不会很麻烦的,巷口不就有健保葯局?还是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你只要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就行了,我回去拿了车钥匙我们就走好不好”电梯门开。

    “不好。”林诗皓酷酷地丢了话走出电梯。如果这样一路被同一个人在电梯烦到死的现象还一直持续下去,她真的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心理准备。

    “可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齐家紧追在她身后,火烧屁股似的紧张声音也没停。“你看你皮肤上都是疹子,脸红得像要烧起来,眼睛也像要喷火还有”

    林诗皓从外套口袋捞出钥匙,开门。

    “你每隔一分钟就会喷嚏眼泪鼻涕咳嗽全发作一次”

    林诗皓踏进家里,转过身面对齐家。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再见。”林诗皓关上门。

    要不是门被“快又有力”的齐先生一掌给挡了回来,她这一段酷到最高点的表现就可以让这帅气的甩门声贯彻始终了。

    “干嘛?”林诗皓看着抓着门不让她关的齐家。

    “你干嘛关门?”齐家的口气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到家了。”难不成还让门开着招揽顾客?

    “然后呢?”原来刚刚他讲的话她全当放屁。

    “然后什么?”难道洗澡、睡觉还要向他报告?

    齐家扶着门框大叹一口气。

    他叹气个什么劲?她才要叹气吧。

    林诗皓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自己真是个非常有耐心、修养非常好的人。

    从她告诉他她的过敏病犯了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停下嘴过,像只老母鸡似的围着她呱呱叫而且叫的全都是一样的内容,问她要不要看医生?要不要上医院?要不要吃葯?

    声音还正常一点的时候,林诗皓已经尽了全力说服他这是她的老毛病,这些症状全是正常的过敏反应,她没事,只要回家休息就行了。

    开玩笑,他会比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吗?

    不过既然这家伙对她费力讲的重点充耳不闻,继续他那永无休止的聒噪,回家路上的后半段,她也乐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个充耳不闻了。

    “你真的不去看医生?”齐家很认真地问。

    林诗皓摇摇头。

    “也不肯吃葯?”不死心,再问一次。

    包用力地摇摇头。

    “那好!”齐家下了重大决定。

    下一秒钟,林诗皓发现自己双脚腾空,人已经被抱离地球表面,往“她的”屋子里走。

    “喂!你做什么?”她连忙勾住齐家的手臂稳住自己。

    齐家摸到门旁边的电灯开关,一按幸好电已经来了,瞬时一室大放光明。再轻轻松松地抱着林诗皓往沙发的方向走。“是你说不看医生也不吃葯的。”

    林诗皓沉下脸。“这算是威胁?”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一点吧?!

    “不,这算是妥协。”齐家把她稳稳地放上沙发,自己蹲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既然你坚持要待在家,我又担心你接下来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我决定,在你症状完全恢复前,由稳櫎─在这里看着你。”他还不忘用手指点点她以示强调。

    ““你”决定?”林诗皓很努力想用肿在一块儿的脸部肌肉做出“挑眉”、“不以为然”的表情。

    “对,我决定。”有时候对付顽固的女人不需要太民主。

    两个人沉默对峙着,几乎过了将近一世纪的时间。

    “你是认真的。”林诗皓用的是肯定句。

    “再认真也不过。”

    林诗皓的嘴角开始往上勾,很慢、很慢地泛成一抹笑。

    “我要睡觉。”

    “我在客厅陪你。”

    “我快不能讲话了。”连声带都在肿。

    “那很好,我不介意自言自语。”

    “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水。”

    “我这就去拿。”

    齐家起身走进厨房,轻松自在一如在自己家。

    林诗皓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也不去深究她那一直上弯着的嘴角,是因为脸上的肌肉僵硬还是她真的在笑。

    反正这种情况让她不知道算荒谬,还是新奇。

    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却是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甚至算不上病痛的病痛,被当小孩似的照顾着。

    “喏,水来了!”齐家带着她烧开水用的大水壶和一只水杯刮回客厅。

    林诗皓接下杯子,咕噜咕噜地就先灌了三大杯水。

    这是她替自己降温的土法,喝多了水跑厕所,也有助于体内毒素尽速排除。

    她太习惯于处理这种“小case”有个人在旁边,林诗皓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呼吸愈来愈不顺,气管也在肿大的行列之一;她往茶几下摸索着面纸,急着清掉鼻子里的阻塞物,再不行就得靠嘴巴呼吸了。

    面纸递到林诗皓面前,她伸手接过,挑战似的抬头望入齐家的眼。“我很狼狈。”而且会更狼狈,看不下去最好趁现在赶紧走,这可能是她能讲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有答话,只是不间断地一直送出手上的面纸,待林诗皓处理掉可比美洪水齐发的各种分泌物,还不忘送上一杯水。

    愈来愈密集的咳嗽、喷嚏,林诗皓喝再多水都压不下去,咳到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跟着吐出来,咳到她再也没有力气阻止齐家把她搂进怀里,像对生病的小孩那样拍着她的背,替她止咳。

    “如果这是你“很习惯的老毛病”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一个人面对它了,只要我在的时候,绝对不行。”

    抗议性地推开他,林诗皓因为不能讲话,只能认命地让齐家喂着喝了几口水,几秒钟过后再咳。

    “你不要跟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你一个人还不是好好地过得去这样的屁话。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但是不让任何人接触你的病痛、你的弱点,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你会比较好过、比较快乐、比较伟大吗?”齐家拍背的手劲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

    林诗皓还在咳,没办法作出什么反应。

    “你不愿意朋友接触到你不愿示人的一面,干涉你独揽在身上的所有事,却宁愿像我认识你的第一天那样,在大街上吐得唏哩哗啦,让全世界的人见识你的狼狈?”

    林诗皓的咳声小了点,但仍没有暂停的趋势。

    “你以为朋友是做什么用的?“我”是做什么用的?你只消拨个电话,就不用拖着虚弱的身体上街去买必需品,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像个老妪似的关在房子里生病,你懂吗?”

    齐家空出一只手去倒水,怀里的人咳嗽有减缓的样子。

    “你想我会在乎你变丑、难看,虚弱得像个鬼或是妨碍到我的生活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意懂,有人不会在乎你看得莫名其妙得重的那些东西,对你好、照顾你都可以不要有“为什么”就算是依赖也不会夺走你最强调的“独立性”诗皓诗皓?”

    齐家碰碰已经停止咳嗽,趴在他怀里静静不动的林诗皓,狐疑地转个角度看她究竟怎么了。

    脸上的红肿未消,鼻涕眼泪口水糊成一气,头发像田埂上的稻草束,林诗皓却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齐家抱她在沙发上躺好,进卧室去找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抚着她宁静沉睡的容颜。“如果你能讲话,这时候一定会反驳我。”手指擦过她红肿的鼻尖。“不过我真的觉得你现在比帅不拉叽地戴着墨镜,或是不耐烦地睥睨着我的样子,都要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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