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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还能让你继续做拉客生意。”

    为了证实他这话,他拿出歹徒的四张照片。“这是你的伙计们,”他说“眼下,他们正在原原本本地做交代,把脏水全泼在你身上。他们交代了你们是如何分赃的。因此,你只要退出你那40万,就没你的事了。”

    富伯塔说:“我当然了解这几个家伙,不过他们都顽固得很,不会交代的。”

    “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人在审问呀!”皮皮说。

    “哦,该死的,”丹尼说“我不知道大酒店是他们经营的。”

    “现在你知道了,”皮皮说“他们要是追不回钱来,你可要倒大霉了。”

    “我要退席了。”富伯特说。

    “别,别,”皮皮说“待着别走,北京烤鸭棒极了。哎,这件事情好解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偶尔搞一次欺骗,谁都有这样的事,对吧?你就把钱退回去吧。”

    “我身无分文。”富伯塔说。

    皮皮第一次露出了几分恼怒。“你得给点面子,”皮皮说“退还10万元,其余的30万元就给借据吧。”

    富伯塔嘴里嚼着一只煎饺,心里仔细想了想。“我可以给你们5万。”他说。

    “那好,很好,”皮皮说“你可以采取为酒店送客不取报酬的办法,偿还其余的欠款。公平吧?”

    “我看可以。”富伯塔说。

    “别再担心了,好好用餐。”皮皮说。他往薄煎饼里卷了几片鸭肉,在上面涂了点黑色甜面酱,然后递给了富伯塔。“棒极了,丹尼,”他说“吃吧,吃完后再办正事。”

    他们最后吃过巧克力冰淇淋,就做出安排,让皮皮等下班后,去富伯塔旅游公司提取5万元。皮皮抢过午餐帐单,付了现金。“丹尼,”他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中国餐馆的巧克力冰淇淋里放了好多可可呀?味道最好啦。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美国的头一家中国餐馆搞错了调料,后来的中国餐馆将错就错,如法炮制。好棒。好棒的巧克力冰淇淋。”

    不过,丹尼-富伯塔毕竟诓骗了48年,他不可能看不出苗头。他一离开皮皮,就潜入地下,告知对方说,他出去筹集所欠华厦大酒店的款项了。皮皮并不感到惊讶。富伯塔只是采用了惯常的伎俩。他躲起来了,以便能平平安安地讨价还价。这就意味着他没有钱,因此,也就没有什么红利可言,除非文森特和佩蒂那头能收到钱。

    皮皮从布朗克斯聚居区叫来几个人,满城搜索。同时发出告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要缉拿丹尼-富伯塔。一周过去了,皮皮越来越气恼。他早该知道,他这一索赔,只会引起富伯塔的警觉。富伯塔心里有数,即使他真有5万元,这5万元也不够。

    又过了一周,皮皮实在按捺不住了,等时机一到,他也顾不得谨慎,就贸然行动起来。

    丹尼-富伯塔来到上西区的一家小餐馆。业主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走卒,立即挂了个电话。富伯塔刚要走出餐馆,皮皮赶到了,而且出乎皮皮的意料,他拔出了手枪。富伯塔是个骗子,缺乏行暴的经验。因此,他一开枪,子弹打飞了。皮皮朝他身上连击5枪。

    这一幕有几个不利因素。其一,有目击者在场。其二,皮皮还没来得及跑掉,就来了一辆巡逻车。其三,皮皮本来没有准备开枪,只想把他骗到一个稳妥的地点。其四,虽然他可以以自卫为自己辩护,但是有几个目击者却说,是皮皮先开的枪。这就归结到了那句老话:在法律面前,无辜的比有罪的还要危险。另外,皮皮为了准备他同富伯塔的最后一次友好面谈,还在他的手枪上安了销声器。

    巡逻车的到来本是凶多吉少,皮皮倒能作出无懈可击的反应,这对事情还是有所裨益的。他没有试图一面开枪一面逃跑,而是按准则办事。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有一条严格的规定:决不可向执法官开枪。皮皮没有开枪。他把枪扔在人行道上,随即一脚踢开了。他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矢口否认与躺在数英尺以外的死者有任何关系。

    这种不测事先一般都有预见,而且是做了防范的。但是,不管你如何小心翼翼,总有个命运作祟的问题。皮皮这次似乎倒霉透了,不过他知道,他只能权当没事,指望克莱里库齐奥家的人来搭救他。

    首先,要出高价雇用辩护律师,好把他保释出来。接下来还有法官和检察官,要劝说他们不要一味地主持公道,证人通过做工作,也可能失去记忆,而独立自主的美国陪审员虽然十分坚定,但是只要稍加鼓动,也会拒绝判罪,借以抗击当权者。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战士不必像条疯狗似的,非要拿枪打开一条出路。

    但是,皮皮-德利纳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效劳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要上法庭受审判。按照法律惯例,他的妻子和子女将出席审判。陪审员必须明白,被告家人的幸福寄托在他们的判决上。12名忠实可靠的男女陪审员必须硬起心肠。对于心怀怜悯的陪审员来说“证据不确凿”可谓是天赐之物。

    审判期间,警官表示他们没看见皮皮手里拿着枪,也没看见他用脚踢枪。有三个人认不出被告,另外两个证人一口咬定他们认得皮皮,结果引起了陪审员和法官的不快。身为餐馆业主的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战士作证说,他跟着丹尼-富伯塔走出了餐馆,因为此人没有付帐,还说他目睹了打枪的情景,开枪者肯定不是被告皮皮-德利纳。

    皮皮开枪时戴着手套,因此枪上没有留下指纹。皮皮-德利纳辩护说,他患有周期性皮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也治不好,医生便建议他戴上手套,为此医生还提供了证据。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被告一方贿赂了一位陪审员。不管怎么说,皮皮毕竟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高级管理人员。不过,这最后一项防范措施本是大可不必的。皮皮被宣告无罪,而且在司法界看来,永远是无辜的。

    然而,他妻子娜琳-德利纳却不以为然。这场审判过了六个月,娜琳对皮皮说,他们应该离婚。

    生活高度紧张的人们,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身体机能衰竭。暴食暴饮增加了心肺的负担。因为心里有鬼而睡不好觉,整个心思对于美没有反响,也不肯搞信任投资。皮皮和娜琳都深受其害。娜琳无法容忍皮皮跟他同床,皮皮也无法喜欢一个不能与他共欢乐的人。娜琳知道他是杀人凶手,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皮皮却如释重负,因为他不必再向她遮掩自己的真面目。

    “好吧,我们离婚,”皮皮对娜琳说“可我不能失去孩子。”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人,”娜琳说“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也不让我的孩子跟你住在一起。”

    皮皮吃了一惊。娜琳从未强硬过,也从未坦言过。皮皮还感到惊讶,娜琳竟然敢以这种方式,对他皮皮-德利纳说话。不过,女人总是肆无忌惮。皮皮随即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不具备条件抚养孩子。克罗斯11岁,克劳迪娅10岁,尽管他与克罗斯挺亲近,但两个孩子都是更爱母亲,他承认这个事实。

    皮皮想对妻子公正些。不管怎么说,他从她那里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家庭、孩子,坚实的生活基础,这是每个男人都需要的东西。假若不是多亏了娜琳,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让我们合情合理地解决这个问题,”他说“我们还是不要不欢而散。”他又开始花言巧语了。“算了吧,我们在一起整整生活了12年,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多亏你,我们有两个了不起的孩子。”他顿了一顿,见娜琳绷着脸,又有些惊讶。“得了吧,娜琳,我是个称职的父亲,孩子都喜欢我。你不管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忙的。自然,你可以保留拉斯维加斯的这座房子。我可以在华厦大酒店给你搞一个商店,卖服装、首饰、古董。你一年能赚20万元。我们可以合带两个孩子。”

    娜琳说:“我讨厌拉斯维加斯,一向讨厌。我取得了教书文凭,在萨克拉门托有一份工作。我早已给孩子登记好了,就去那儿上学。”

    恰在这时,皮皮惊愕地认识到,娜琳成了他的冤家对头,而且还很危险。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观念。在他接触的范围内,女人从来没有什么危险。妻子、情妇、舅妈、朋友的妻子,甚至唐的女儿罗丝-玛丽,都从未给他带来什么危险。皮皮一直生活在一个女人不会与他为敌的世界。突然间,他感到了他对男人常有的那种愤慨,那种怒不可遏。

    出于这种愤慨,他说:“我不会去萨克拉门托看孩子。”每当有人拒不理会他的花言巧语,拒不接受他的友情,他总是要气愤。谁要是不买他皮皮-德利纳的帐,那他就是自找倒霉。皮皮一旦决定跟谁对抗,就会无所不用其极。他还感到惊奇的是,他妻子早已计划好了。

    “你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皮皮说“所以你要当心。你可以搬到萨克拉门托,你可以钻到海底,完全不关我的事。可你只能带走我的一个孩子。另一个要跟着我。”

    娜琳镇静地望着他。“法庭会作出判决的,”她说“我想你应该请个律师跟我的律师洽谈。”见皮皮那样惊愕,她几乎冲着他笑起来。

    “你请了律师?”皮皮说“你要跟我打官司?”说罢便笑起来了。他笑得似乎不能自制了。他简直有些歇斯底里了。

    12年来,皮皮一直是个有求于她的情人,恳求得到她的肉体,恳求她给以保护,使他免受世道的残酷折磨,现在眼见这样一个人变成一个危险凶恶的野兽,着实有些意外。就在这时,娜琳终于明白别的男人为什么那样敬重他,为什么都惧怕他。现在,他那令人作呕的花言巧语已经没有一点让人心软的亲切感。很奇怪,他对她的爱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了,对此她并不感到害怕,而是觉得心酸。不管怎么说,12年来,他们一直如胶似漆,一起欢笑,一起跳舞,一起抚养孩子,可是如今,她给了他那么多好处,他却那样无情无义。

    皮皮对她冷漠地说;“我不在乎你决定怎么办。我不在乎法官怎么判决。你讲理,我也讲理。你固执,那就什么也捞不到。”

    娜琳头一次惧怕她所喜爱的那些东西了:他那强壮的身体,粗大的双手,还有他那粗粝不正的五官,她总认为很有阳刚气,别人却称之为丑陋。他们结婚以来,他与其说是做丈夫,不如说是在求爱,从未向她抬高嗓门,从未责怪她积欠帐款,甚至从未拿她开过一个小玩笑。他确实是个好父亲,只是在孩子不敬重母亲的时候,才对他们不客气。

    她觉得有点晕眩,不过皮皮的面孔却看得更清晰了,仿佛框在阴影里。他两腮肉鼓鼓的,下巴上的那条小细沟似乎用黑油灰涂满了,显出一个小小的黑点。他那浓浓的眉毛里夹杂着一根根长长的白毛,但是他那只大脑袋上的头发却是一片乌黑。每一绺就像马鬃一样浓密。他的眼睛平常都是明明亮亮的,现在却黯然无光,冷酷无情。

    “我还以为你爱我呢,”娜琳说“你怎么能这样吓唬我呢?”她呜呜地哭起来了。

    皮皮心软了。“你听我说,”他说“别听你的律师瞎说。你上法庭打官司,就算我输了个精光吧。你仍然得不到两个孩子。娜琳,不要逼得我不客气,我可不想不客气。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了。我总觉得我挺有福气,可以长久地拥有你。我想让你幸福。你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将比从法官那里得到的多得多。不过,我年纪大了,我不能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

    娜琳也情不自禁地刻薄起来,这在她生平中难得有几次。“你有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她说。

    “我是有,”皮皮说“你是该记住这一点。不过,最要紧的是,我晚年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有千千万万的男人是这样的,”娜琳说“还有千千万万的女人。”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法子,”皮皮说“素不相识的人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别人否决了他们的存在。我可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做。”

    娜琳以鄙夷的口吻说:“你来否决他人?”

    “不错,”皮皮说,并冲她笑了笑“一点不错。”

    “你可以随便去看望他们,”娜琳说“不过,他们两个必须跟我生活在一起。”

    一听这话,皮皮转过身去,平静地说:“你看着办吧。”

    娜琳说:“等一等。”皮皮转向她。娜琳见他脸上露出一副神态,既冷漠又凶狠,十分可怕,便低声说道:“如果他们哪一个愿意跟你走,那也可以。”

    皮皮顿时兴高采烈,仿佛问题终于解决了。“好极了,”他说“你的孩子可以来拉斯维加斯看望我,我的孩子可以去萨克拉门托看望你。两全其美。我们今晚就定下来吧。”

    娜琳做最后一次努力。“40岁并不老,”她说“你可以再组建一个家庭。”

    皮皮摇了摇头。“不可能,”他说“你是令我着迷的唯一的女人。我结婚晚,我知道我决不会再结婚了。算你运气,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保不住你,而且知道不会重新开始。”

    “那倒不假,”娜琳说“你无法让我重新爱你。”

    “可我能杀了你。”皮皮说。他对她笑了笑,仿佛是在开玩笑。

    娜琳瞅了瞅他的眼睛,相信他真做得出来。她意识到,这正是他力量的源泉,他一威胁,别人就相信他说得到做得到。娜琳鼓起最后的一点勇气。

    “记住,”她说“如果他们两个都要跟我在一起,你就得放他们。”

    “他们爱自己的父亲,”皮皮说“他们其中的一个要跟老爸待在一起。”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外面让沙漠的热气烤得像蒸笼似的,房里却开着空调,一片凉丝丝的,两人便向11岁的克罗斯和10岁的克劳迪娅讲明了事态。看样子,两个孩子都没感到惊奇。克罗斯虽说像母亲一样漂亮,却已具备了父亲那内在的刚毅,以及他的谨慎。他还完全无所畏惧,当即便开口说道:“我跟妈妈在一起。”

    克劳迪娅被这选择吓住了。她带着幼儿的狡黠,说道:“我跟克罗斯在一起。”

    皮皮吃了一惊。克罗斯对他比对娜琳更为亲近。克罗斯常跟他一起去打猎,喜欢跟他玩牌.打高尔夫球,练拳击。克罗斯不喜欢母亲那样热衷于看书、听音乐。皮皮星期六不得不加班处理公文时,克罗斯就来到收款公司跟他作伴。其实,皮皮心里早已有数,认为他准能留下克罗斯,他希望得到克罗斯。

    他觉得克劳迪娅的狡黠回答很有意思。这孩子机灵得很。不过,她长得太像他自己了,他不想天天看着一张丑脸蛋,跟他自己的那么相像。天经地义,克劳迪娅应该跟她母亲。娜琳喜欢的东西,克劳迪娅也都喜欢。他要克劳迪娅干什么?

    皮皮仔细打量着两个孩子。他为他们感到自豪。他们知道母亲是双亲中的弱者,因而要护着她。他还注意到,娜琳出于会演戏的本能,为这一场合作了巧妙的安排。她朴朴实实地穿着黑衫黑裤。金黄色的头发也朴朴实实地扎着一条细细的黑色束发带。那张脸形同一只窄窄的鹅蛋,白白皙皙,摄人魂魄。皮皮心里明白,自己面目粗粝,两个孩子一定是这样看的。

    他又搬出了花言巧语。“我只要求你们有一个跟我作个伴,”他说“你们可以随意互相见面。对吧,娜琳?你们这两个孩子不想让我孤零零一个人住在拉斯维加斯吧。”

    两个孩子板着脸望着他。他转向娜琳。“你得协助一下,”他说“你得作出抉择。”随即,他又气愤地心想:我还在乎什么呀?

    娜琳说:“你答应过,他们若是都想跟我走,完全可以这样做。”

    “我们还是商谈一下这件事。”皮皮说。他并不感到伤心——他知道孩子爱他,但是他们更爱母亲。他觉得这很自然。这并不意味他们做了正确的选择。

    娜琳以轻蔑的口吻说:“没有什么好商谈的。你答应过了。”

    皮皮并不知道那三个人觉得他样子多么可怕,不知道他的眼睛变得多么冷酷。他还以为自己说话时克制住了语调,以为说得入情入理。

    “你得作出选择。我保证:如果事情解决不了,你可以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不过,我得有个机会。”

    娜琳摇摇头。“你很可笑,”她说“我们上法庭。”

    这当儿,皮皮拿定主意该怎么办。“没关系。你可以照你的意思去做。不过,请你想一想。想一想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想一想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求你通情达理一些。想一想我们四个人的未来。克罗斯像我,克劳迪娅像你。克罗斯跟我会好些,克劳迪娅跟你会好些。事情就是这样。”他顿了一下“你知道他们两个爱你胜过爱我,难道这还不够吗?再说,他们想你会胜过想我的。”这最后一句话在空中缭绕。他不想让孩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娜琳却明白。惊恐之中,她伸手把克劳迪娅拉过来,紧紧贴着她。这时候,克劳迪娅向哥哥投去了恳求的目光,说了声:“克罗斯”

    克罗斯那张漂亮的面孔毫无表情。他斯文地动了动身子。突然,他站到父亲旁边。“我跟你去,爸爸。”他说。皮皮感动万千地抓住了他的手。

    娜琳伤心地哭了。“克罗斯,你要常来看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萨克拉门托那儿有你专用的卧室,别人不能住。”这终究还是一起叛逆。

    皮皮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他心头卸掉了一个重负,先前脑子里还闪过一个念头,现在也用不着那样做了。“我们应该庆贺一下,”他说“即使我们离婚了,我们将成为快乐的两家人,而不是快乐的一家人。而且以后要永远快乐。”其他人都板着面孔盯着他。“嗨,这有什么,我们争取嘛。”他说。

    过了两年后,克劳迪娅再也没去拉斯维加斯看望哥哥和父亲。克罗斯倒是每年都去萨克拉门托探望娜琳和克劳迪娅,不过到了15岁以后,他的探访期就缩短到圣诞节的几天假日了。

    这两个做父母的有着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克劳迪娅跟母亲越来越相像。她喜欢上学,喜欢读书、看戏、看电影,沉湎于母亲的疼爱之中。娜琳从克劳迪娅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朝气和魅力。她喜欢她的其貌不扬,丝毫见不到她父亲的那副凶相。她们在一起过得很幸福。

    克劳迪娅上完大学,住到了洛杉矶,想在电影界试试身手。娜琳眼见她走了,心里很难过,不过她在萨克拉门托结识了一些朋友,生活得也挺称心,还当上了一所公立高级中学的副校长。

    克罗斯和皮皮也成了快乐的一家子,不过完全是另外一种快乐法。皮皮权衡了各个情况。克罗斯上高中时是个杰出的运动员,但是对学习却不用心。他根本不想上大学。虽然长得仪表堂堂,但对女人却不大感兴趣。

    克罗斯很喜欢跟父亲一起生活。说真的,他当初所作的那个决定不管多么可鄙,从结果来看似乎还是正确的。的确是快乐的两家人,不过不在一起。就像娜琳是克劳迪娅的好母亲一样,皮皮还真成了克罗斯的好父亲,也就是说,他照自己的形象造就了克罗斯。

    克罗斯喜爱华厦大酒店的经营方式,操纵顾客,打击骗子艺术家。他对歌舞女郎怀有正常的欲望。不管怎么说,皮皮不能拿自己来衡量他的儿子。他打定主意,要让克罗斯加入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皮皮相信唐常说的一句话:“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钱维生。”

    皮皮让克罗斯在收款公司做伙伴。他把他带到华厦大酒店,与格罗内韦尔特一起吃饭,并且要弄花招,好让格罗内韦尔特关心他儿子的安乐。他跟华厦大酒店下大赌的赌徒打高尔夫球时,也让克罗斯参加打双打,而且总让他做自己的对手。克罗斯长到17岁时,已经具有了高尔夫球赌客的特有素质,他对一个赌金甚高的特定洞穴打得尤为出色。克罗斯和他的搭档常常获胜。皮皮欣然接受失败。虽然输了钱,但却赢得了儿子的极大好感。

    他把克罗斯带到纽约,出席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社交聚会,包括家族所有的婚葬活动,以及所有的节假日——尤其是7月4日,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怀着极大的爱国热情,欢庆国庆节。不管怎么说,克罗斯跟他们是近亲,他的血管里淌着唐-克莱里库齐奥的血液。

    皮皮每周都要坐到华厦的赌桌上赌一次,赢得他要付给特别经纪人的8,000美元的雇金。每逢这时,克罗斯都坐在一旁观战。皮皮教给他各种赌法的输赢概率,教他把握好赌博资金,身体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要去赌,赌博的时间一天千万不要超过两小时,一周千万不要超过三天,遇到连输的时候千万不要下大赌注,连赢的时候要始终注意谨慎,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皮皮觉得,做父亲的让儿子见识人世丑陋的一面,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克罗斯作为收款公司的小伙伴,很有必要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有时候,收款并不像皮皮向娜琳描绘的那样温文尔雅。

    有几次收款难度较大,克罗斯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迹象。他还很年轻,人又很英俊,不会让人害怕,不过他的体魄看上去很健壮,完全可以执行皮皮下达的任何命令。

    后来,皮皮为了考验儿子,打发他去处理一件特别棘手的事情,要他只许动口,不许动手。打发克罗斯去处理,这本身是个信号,表明收款不会采取强制行动,这也是对债务人的善意表示。债务人是加利福尼亚北面一个黑手党小头目,欠华厦大酒店10万美元。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克莱里库齐奥家的人,完全可以由下面的人来解决,表面上温文尔雅,而不是采取高压手段。

    克罗斯在一个不巧的时候找到了黑手党小头目。那人叫福尔科,他先听克罗斯理论了几句,随即拔出手枪,对准了小伙子的喉咙。“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他妈的扁桃体给打出来!”福尔科说。

    克罗斯吃了一惊,但却毫不畏惧。“给5万就行,”他说“你不会为了5万块臭钱而杀死我吧?我父亲不会高兴的。”

    “谁是你父亲?”福尔科问,手枪仍然一动不动。

    克罗斯说:“皮皮-德利纳,他知道我只要5万,说什么都会打死我的。”

    福尔科笑起来了,一面移开了手枪。“好吧,告诉他们我下次去拉斯维加斯时付款。”

    克罗斯说:“你来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照例给你免费供应食宿和饮料。”

    福尔科熟悉皮皮的名字。不过克罗斯的那副神态也逼迫他住手了。无所畏惧,镇静自如,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一切都意味他是个非同一般的人,他的亲友会为他报仇的。不过,这件事也让克罗斯长了一智,他以后再去收款时,就带上了武器和保镖。

    皮皮庆贺他的英勇表现,两人一道在华厦大酒店休假。格罗内韦尔特给了他们两套上好的客房,还给了克罗斯一袋黑筹码。

    这时候,格罗内韦尔特已是80岁高龄,白发苍苍,但是他的高大身躯还充满活力,动作依然很敏捷。他还有点教授的味道,喜欢教导克罗斯。他把那黑筹码交给克罗斯时,说道:“你是赢不了的,结果是我把钱收回来。现在听我说,你有一个机会。我的酒店里还有别的娱乐。一个大高尔夫球场。日本的赌客爱来这里打球。我们有供应美食佳肴的餐厅,戏院里有绝妙的色相表演,电影界、娱乐界的大牌明星到场献技。我们有网球场和游泳池。我们有观光专机,能载着你飞越大峡谷。全都免费。因此,你没有理由输掉那只钱包里的5万块钱。不要赌博。”

    三天休假中,克罗斯就按格罗内韦尔特教导的去做。每天上午,他跟格罗内韦尔特、他父亲以及一个下大赌注的赌客打高尔夫球。赌注总是很大,但是从不肆无忌惮。格罗内韦尔特发现,赌注下得越大,克罗斯发挥得越出色,不禁大为赞赏。“坚毅如钢,坚毅如钢。”格罗内韦尔特对皮皮赞叹说。

    不过,格罗内韦尔特最为赞赏的,是这孩子的判断力,是他的聪明,遇事也不用指点,就知道怎么办最妥当。最后一天上午,跟他一起打高尔夫球的那个下大赌的赌客情绪低落,而且有充分理由低落。他是个老练而痴心的赌徒,开了一系列的色相场发了大财,头天晚上输了将近50万美元。使他懊恼的与其说是输了钱,不如说是他在背运时失去了控制,硬要扳回来,这是赌博生手常犯的错误。

    这天早晨,格罗内韦尔特建议每个洞只赌50美元,他却付之一笑,说道:“艾尔弗雷德,你昨天晚上赢了那么多,一个洞1,000美元还玩得起吧。”

    格罗内韦尔特一听这话有些生气。他清早打高尔夫球本是一项社交活动,跟酒店的生意联系起来未免有些失礼。不过,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谦虚有礼地说:“当然可以。我还可以让皮皮做你的搭档。我跟克罗斯合作。”

    他们开始打球。色相场老板打得很顺手。皮皮打得也挺好。格罗内韦尔特打得也不错。只有克罗斯一败涂地,另外三个人从未见过有谁打得这么糟糕。他把球击出去,球进入障碍区,落入小池塘里(以高昂的代价修筑在内华达沙漠上),等他击球入洞时,他的神经彻底崩溃了。色相场老板赢了5,000美元,又恢复了自负,非要他们与他共进早餐。

    克罗斯说:“对不起,格罗内韦尔特,我不争气。”

    格罗内韦尔特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说道:“有朝一日,要是你父亲允许,你得来为我干活。”

    多年来,克罗斯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父亲与格罗内韦尔特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好朋友,每周在一起吃一顿饭,皮皮总是很敬重格罗内韦尔特,表现得十分明显,即使对克莱里库齐奥家的人,他也没有如此敬重。格罗内韦尔特似乎也不惧怕皮皮,而是让他在华厦大酒店享受了一切礼遇,只是没让他住别墅。此外,克罗斯还了解皮皮每周在酒店里赢得8,000美元。这时克罗斯把事情联系起来。原来,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和艾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在合伙经营华厦大酒店。

    克罗斯知道,格罗内韦尔特对他有几分特殊的兴趣,显得对他特别关心。这次休假赠他一袋黑筹码,就是一个证据。他还给了他许多别的好处。克罗斯及其朋友在华厦的一切开销,全部免费。克罗斯中学毕业时,格罗内韦尔特送过他一辆敞篷汽车。从他17岁起,格罗内韦尔特怀着显而易见的宠爱之心,向他介绍了酒店的歌舞女郎,可算是对他的抬举。多年来,克罗斯还了解到,格罗内韦尔特虽然年迈,但却经常请女人到他的顶层套房吃饭,从女郎们的谈吐来看,格罗内韦尔特倒是一个难得的人。他从未正经谈过恋爱,但是送起礼来极其大方。女人总是很敬畏他。任何女人被他宠爱一个月,就能变成富婆。

    在一次师生谈话中,格罗内韦尔特向学生传授经营华厦这样带赌场的大酒店的学问,克罗斯联系雇员关系,贸然问起了女人的事。

    格罗内韦尔特对他笑了笑。“我把歌舞女郎交给娱乐部经理。别的女人我完全像对男人一样对待。不过,你要是征求我对你爱情生活的意见,那我要这样奉劝你:一个聪明、理智的男人在多数情况下用不着害怕女人。你要当心两个情况。第一,也是最危险的,是陷入困境的女郎。第二,比你更有雄心的女人。别以为我心狠,我可以对女人一视同仁,可这对我们没有好处。我挺运气的,天下万物中我最喜爱华厦大酒店。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后悔自己没有孩子。”

    “你好像过着美满的生活。”克罗斯说。

    “你这样认为吗?”格罗内韦尔特说“唉,我付出了代价。”

    在夸格的大宅里,克莱里库齐奥家的女士们都在喋喋不休地称赞克罗斯。他才20岁,青春年少,血气方刚——长得漂亮,举止文雅,身体强壮,而且就年龄而言,还出奇地讲究礼貌。这家人并非完全出自西西里农民的恶意,开玩笑说:谢天谢地,他长得像他母亲,而不像他父亲。

    复活节那天,正值一百多位亲戚庆祝耶稣复活的时候,丹特表弟为克罗斯揭开了他父亲的最后一个疑点。

    在克莱里库齐奥家大宅的环壁大花园里,克罗斯见到一位美丽的小姐,身边围着一群小伙子。他望着他父亲走到自助餐桌跟前,取了一盘烤香肠,对小姐一伙人讲了一句很入耳的话。他看得出来,小姐显然在回避皮皮。女人一般都很喜欢他父亲,他长得丑,脾气好,兴致高,女人都愿意接近他。

    丹特也察觉了这个情况。“美貌小姐,”他笑盈盈地说“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他为双方作了介绍。“丽拉,”他说“这是克罗斯表兄。”

    丽拉跟他们年纪相仿,但是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她的青春美貌还略带点缺陷。她的头发是蜜黄色的,脸上容光焕发,仿佛受到一股内在潮流冲刷似的,但是她的嘴也太敏感.好像还没完全成形。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安哥拉羊毛衫,把她的皮肤衬成了金黄色。克罗斯对她一见钟情。

    但是,他跟她说话时,丽拉却不理睬他,走到另一张桌上寻求已婚妇女的保护。

    克罗斯有点羞怯地对丹特说:“我猜想她不喜欢我这副样子。”丹特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了笑。

    丹特长成了一个奇特的年轻人,他朝气蓬勃,一张面孔轮廓分明,神情狡黠。他长着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粗硬的黑头发,上面总是戴着一只奇特的、文艺复兴式的古怪帽子。他个子很矮,不过5英尺零几英寸,然而却充满了自信,或许因为他是唐的宠幸。他总是带着一副恶狠狠的神气。这时.他对克罗斯说;“她姓阿纳科斯塔。”

    克罗斯记起了这个姓氏。一年以前,阿纳科斯塔家遭到了横祸,族长和他的大儿子在迈阿密一家酒店中弹身亡。丹特望着克罗斯,等着听他有什么回应。克罗斯硬是不露声色。“是吗?”他说。

    丹特说:“你为你父亲干事,对吧?”

    “没错。”克罗斯说。

    “你想跟丽拉约会吗?”丹特说“你有病。”他笑了。

    克罗斯知道此事有些危险。他没有作声。丹特接着说:“你知道你父亲是干什么的吗?”

    “他是收款的。”克罗斯说。

    丹特摇摇头。“你该知道。你爸爸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杀人。他是这个家族的头号铁榔头。”

    克罗斯觉得,他人生中的一切奥秘顿时烟消云散。一切都真相大白。他母亲憎恶他父亲,皮皮受到朋友和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敬重,他有时会神秘地一连几周不知去向,身上总是带着武器,还开些俏皮的玩笑,他听了不知所云。他记得他父亲因杀人而受审,那天晚上父亲抓住了他的手,那件事便奇怪地从他童年的记忆中消失了。接着,他心里突然泛起了对父亲的一片柔情,觉得既然他已经被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了,他就得设法保护他。

    不过,这件事最让他怒不可遏的是,丹特竟敢向他透露这一真相。

    他对丹特说:“不,我不知道这事。你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他险些想说: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吧,你这个可恶的小人。不过,他只是对他笑了笑,说道:“你是从哪儿搞到那顶该死的帽子的?”

    弗吉尼奥-巴拉佐像个天生的小丑,神气活现地组织孩子们寻找复活节彩蛋。他把孩子们招集在一起,一个个穿着复活节服装,上面插着艳丽的花朵,一张张脸蛋宛如花瓣,皮肤好像蛋壳,帽子上扎着粉红色丝带,激动得满脸通红。巴拉佐给每人发了一只草篮,深情地亲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出发!”孩子们一哄而散。

    弗吉尼奥-巴拉佐看上去真令人赏心悦目:衣服是伦敦制作,鞋子是意大利制作,衬衫是法国制作,头发是曼哈顿的一位理发大师修剪的。弗吉尼奥日子过得挺称心,有幸得了一个女儿,几乎跟那些孩子们一样漂亮。

    露西尔,又叫西尔,年方18岁,这天做她父亲的助手。她给孩子们发草篮的时候,草坪上的男人看她长得那样美,便都吹起了口哨。她身穿运动短裤和白色开口短上衣。浅黑色的皮肤,隐约透出一点鲜艳的奶油色。黑色的头发盘在头顶,像顶皇冠似的。因此,她凭借身体健壮、朝气蓬勃和兴高采烈所能带来的真正快乐,俨然当上了年轻的女王。

    这时,西尔从眼角里可以望见克罗斯和丹特在争吵,看见克罗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嘴巴都扭起来了。

    她胳膊上还剩下一只篮子,便走到丹特和克罗斯站立的地方。“你们俩谁想去寻找彩蛋?”她喜笑颜开地问道,一面把篮子递过去。

    他们两人带着惶惑的倾慕之情瞅着她。在临近晌午的光线辉映下,她的皮肤变成了金黄色,两眼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白色的短上衣显得很丰满,既诱人,又冰清玉洁,滚圆的大腿呈现出乳白色。

    恰在这时,一个小姑娘大声尖叫起来,众人都朝她望去。小姑娘找到一只巨大的彩蛋,足有保龄球那么大,上面涂着鲜红色和碧蓝色。小家伙在使劲往篮子里装彩蛋,漂亮的白草帽歪戴着,又是惊讶又不服输,瞪着两只大眼睛。不想彩蛋破了,飞出一只小鸟,这才吓得小姑娘尖叫起来。

    佩蒂从草坪上跑过去,抱起小姑娘,劝慰她别怕。这是他的一个恶作剧,在场的人都笑了。

    小姑娘仔细戴正帽子,然后扯着尖嗓子嚷道:“你要弄了我!”说罢打了佩蒂一个耳光。小姑娘打了就跑,佩蒂还在请求原谅,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佩蒂追上去抱起小姑娘,送给她一只镶着宝石的彩蛋,挂在一条金链上。小姑娘接过来,亲了他一下。

    西尔拉着克罗斯的手,把他领到网球场,那里距离大宅有100码。他们坐在三面砌壁的网球场小屋里,敞开的一面背对着欢庆的人们,因此他们可以秘密行动。

    丹特带着灰溜溜的心情望着他们走开。他心里很清楚,克罗斯更有魅力,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然而,他又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表兄而感到骄傲。他惊奇地发现,篮子拿在他手里,于是他耸了耸肩,跟着一起去寻找复活节彩蛋了。

    两人躲在网球场小屋里,西尔双手捧住克罗斯的脸,吻着他的嘴唇。轻轻触及式的亲吻。可是,当克罗斯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时,西尔却把他推开了。她脸上笑嘻嘻的。“自从我们10岁的时候,我就想吻你,”她说“今天是再理想不过了。”

    克罗斯让她吻得春心荡漾,不过只说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特别英俊,特别完美,”西尔说“像今天这样的日子,真是万事如意啊。”她把手伸进他的手里。“我们不是都有个美好的家庭吗?”她说。接着,她又突然问道:“你怎么跟你父亲待在一起呀?”

    “当初就是这么安排的。”克罗斯说。

    “你刚和丹特打了一架吧?”西尔问道,然后接着说“他真令人讨厌。”

    “丹特还不错,”克罗斯说“我们刚才是闹着玩的。他像我舅舅佩蒂,喜欢恶作剧。”

    “丹特太粗野。”西尔说,随即又亲吻克罗斯。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父亲挣好多钱,刚在肯塔基买了一幢房子,还买了一辆1930年出厂的罗尔斯-罗伊斯汽车。他现在有了辆古董车了,还打算在肯塔基买马。你明天干吗不来看看这些车呢?我们总是很喜欢我母亲烧的饭菜。”

    “我明天要回拉斯维加斯,”克罗斯说“我现在在华厦干事。”

    西尔使劲拉了拉他的手。“我讨厌拉斯维加斯,”她说“我觉得那座城市让人恶心。”

    “我觉得相当不错,”克罗斯笑盈盈地说“你既然从未去过那里,怎么会讨厌它呢?”

    “因为人们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挥霍掉了,”西尔带着青年人的义愤,说道“谢天谢地,我父亲不赌博。还有那些歌舞女郎,都是些贱货。”

    克罗斯笑了。“我可不清楚,”他说“我只经营高尔夫球场。我从没见过赌场内部。”

    西尔知道克罗斯在戏弄她,不过她还是说:“如果我临走时邀请你去学校里看我,你会来吗?”

    “一定。”克罗斯说。他玩这种把戏可比她老练多了。他觉得她那样天真烂漫,两手握着他的手,对她父亲一家人的真正勾当一无所知,不由得泛起一股怜悯之情。他心里明白,因为赶上风和日丽,西尔那女性的躯体内突然喜兴大发,只不过提出了个试探性的要求。他让她那温柔的、不带性感的亲吻触动了。

    “我们还是回到众人那儿吧!”他说,两人便手拉手地信步朝野餐的地方走去。西尔的父亲弗吉尼奥首先瞧见了他俩,搓着手指欣喜地说:“不害臊,不害臊。”接着,他拥抱了他们俩。克罗斯始终记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是那样天真烂漫,少年儿童穿着素雅的白衣服,象征耶稣的复活,还因为他终于明白了他父亲是何许人。

    皮皮和克罗斯回到拉斯维加斯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皮皮显然知道他的秘密泄露出来了,他对克罗斯格外疼爱,倍加关心了。克罗斯感到惊奇,他对父亲的情感居然没有改变,他仍然爱他。他无法想象他生活中怎么能没有他父亲,没有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没有格罗内韦尔特和华厦大酒店。他必须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并不为过这样的生活感到不快。不过,他渐渐变得不耐烦了。他得采取新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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