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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限还有六个月。

    “这也像国法一样。”他把空气滤清利竖立起来,紧了紧螺母。

    “我想,我把泰德送进夏令营后,可以把它送到南巴黎,但是你出去后我可能要找一辆车顶一段时间了,这车能开到南巴黎吗,维克?”

    “没问题,只是你用不着这样做,把它送到乔坎伯那儿去就可以了。只有七英里,而且他干得很棒,记得‘美洲豹’的轴承坏了的那一次吗?他用几段电线杆支成的链吊把它吊起来修好,只要了十块钱。真棒!要是我到波特兰的那个地方去,他们会像穆斯黑德湖那样大开一口,填满我的帐本。”

    “那个家伙让我觉得不安。”多娜。

    “他怎么让你不安了?”

    “眼睛很勤。”

    维克笑了“亲爱的,对你,有很多可以很勤的。”

    “谢谢。”她说“一个女人不会在乎被人看,只是被人想象脱光了衣服时才会不安。”她停了一下(这很奇怪,他的眼睛看着西方那片微弱的红光时,心里在想)。然后她又向他转过身来“有些男人给你一种感觉,好像那部叫强奸塞宾女人的小电影总在他们脑海中一遍遍上演着,你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女主角。”

    他有一种奇怪、很不愉快的感觉:她把几件事讲到一起去了。但今晚他不愿意再想这件事,他不愿意在这一个月该死的疯热后再细想这件事。

    “亲爱的,他大概会是完全无害的,他有妻子,有孩子

    “好吧,可能他是。”但是她把胳膊抱向胸前,支在手掌里,显然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

    “听着。”他说“我会在星期六把车开到乔那儿,如果必须就留在那儿,行了吧?很可能他会立即就修好它。我会和他喝两杯啤酒,拍拍他的狗。还记得那条圣伯奈特狗吗?”

    多娜笑了“我甚至记得它的名字,它舔了舔泰德就几乎把他舔倒了,你记得吗?”

    维克点点头:“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里泰德追着它到处跑,叫着:库——乔——过——来——,库——乔——”

    他们都笑了。

    “有时候我真笨得要死。”多娜说“我可以只用标准变速,你不在的时候我开‘美洲豹’就可以了。”

    “你最好不要那样,那辆‘美洲豹”很古怪,不好伺候,你得学会和它交谈。”他砰地把品托车的车篷拉了下来。

    “喔——你这笨蛋!”她埋怨着“你的茶杯还在那儿。”

    他看起来那么怪里怪气地惊讶——她已经在发出阵阵的笑p。

    过了一会儿他也和她一起笑了起来,最后他们笑得像一对醉鬼,前俯后仰,相互支撑着才能站住。泰德从屋后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最后,他确信他们除了只是在神经质地笑外,其他基本正常,也和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大致同一时间,斯蒂夫坎普在两英里外寄出了他的那封信。

    夜幕降临的时候,暑气消退了一点,荧火虫从后院里飞出来,影影绰绰,像在夜空中飞针走线。维克开始在后院推着儿子荡秋千。

    “高一点,爸爸,高一点。”

    “要是再高,你就会从秋千上掉下来了,孩子。”

    “使劲推我,爸爸,使劲推我!”

    维克用力推了一把,秋千向夜空中高高荡去。第一颗星星已经出来了,它看起来正在向秋千下面跑去。夜色中,泰德快乐地叫着,他的头后仰着,头发飞扬着。

    “太好了,爸爸!再用劲推我!”

    维克又推起了他的儿子,泰德高高地飞向宁静。炎热的夜空。埃维伊阿姨就住在附近,泰德惊喜的叫声,是她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然后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心脏衰竭了。她坐在厨房里,一只手端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时,她心脏纸一般薄的一面墙突然(没有一丝疼痛地)破裂了,她向后靠下去,视野中慢慢暗淡了。

    她听见什么地方有个孩子在叫喊。曾有一刻,那喊声是快乐的声音,叵当她突然被身后的一种重重的,但并非不友好的力量带动,逐渐倒下去的时候,她好像听见那孩子的尖叫声里满是恐惧,满是痛苦。然后她走了。她的侄女亚比会在第二天发现她,咖啡像她一样冷,香烟变成一段完整而精细的灰管,她的下半截假牙从满是皱折的嘴中伸出来,像一条长满牙齿的槽。

    泰德上床前,和维克坐在后门前的台阶上,维克手里拿着杯啤酒,泰德拿着牛奶。

    “爸爸?”

    “什么?”

    “我真希望你下星期不要走。”

    “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但是”

    泰德低下头,努力不哭出来。维克的一只手抚在他的脖子上。

    “但是什么,小伙子?”

    “谁来说那些话,把恶魔挡在衣橱外呢?妈妈不知道它们,只有你知道。”

    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终于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就是这些原因吗?”维克说。

    “恶魔的话”(起先维克把它叫做为“恶魔问答录”但泰德理解“问答录”这个名称有点困难,这样它就被缩短了)是晚春时写出来的,那时泰德刚开始他的恶梦和惊夜。“衣橱里有东西”他总说。有时晚上衣橱的门会开,他看见那东西在里面,它有一双黄眼睛,想吃掉他。多娜曾想过,这可能是莫里斯山达克的书野物在哪里的副产品。维克曾对罗格(但不是对多娜)大声说,他怀疑泰德是不是对小镇的大凶杀听得太多,以至于相信那个凶手——他已经成为小镇里的恶巫——一还活着,而且就在他的衣橱里。罗格说,他相信这是可能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什么都是可能的。

    多娜自己也在几个星期后受了一点惊。

    一天早上,她半笑半惊地告诉维克,泰德衣橱里的东西有时好像还会跑出来。“好了,是泰德做的。”维克这样回答。“你不明白,”多娜说“他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维克再也不去了,他不敢。”她还说,有时她觉得在泰德的那阵恶梦之后,衣橱里确实常会发出怪味,她也会吓得睡不着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曾被关在那儿。

    维克觉得有些不安,自己去衣橱里闻了闻。

    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种看法,可能泰德会梦游,走进衣橱,对那里撒尿,这样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但他闻到的却只有卫生球的气味c这间衣橱的一面是打磨过的墙,另一面是空荡荡的木板条,它大约有八英尺深,像一辆普尔玛小汽车那样窄。后面不会有什么恶魔,维克也可以肯定,那东西不会从什么犄角旮旯里钻出来。

    他检查的惟一结果是头上蹭了一头蜘蛛网。

    多娜建议,先通过念叨什么“好梦思”和泰德夜间的恐惧进行战斗,然后祈祷。泰德对第一个建议的回答是,衣橱里的东西偷走了他的好梦思;对第二个建议则回答说,既然上帝不相信恶魔,祈祷也没用。她的脾气有些沉不住,部分原因可能是她自己也被泰德衣橱里的东西吓坏了。有一次她在衣橱里挂泰德的短裤时,门突然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了,她经历了可怕的四十秒,才笨手笨脚地摸到门口。那时她在那里闻到某种东西——它火热,充满暴力,离她很近,还有一种乱草堆的味道。这让她有点想起和斯蒂夫坎普做ài后他的汗味。但最后她又草率地下了结论——既然没有恶魔这种东西,泰德应该把所有的怪念头从脑子里清出去,抱着他的玩具熊睡觉去。

    维克对农橱看得更深,也记得更清晰——它的门在黑夜中会变成一张傻瓜般咧着的嘴,那个地方有时会有奇怪的东西沙沙作响,有时吊着的东西会变成吊着的人;他隐约地记得日出前那漫长的四个小时里,在街灯的照射下墙上会出现阴影;他还记得那种吱吱嘎嘎的声音,大概是房屋的沉降造成的,也可能——只是可能——有某种东西在向上爬。

    他的解决方案就是“恶魔问答录”或(如果你只有四岁,还不擅长词汇学)称之为“恶魔的话”不管叫什么,那只是一种原始的咒语,为的是让恶魔走投无路。

    它是维克一次吃午饭时想出来的。

    多娜既感到羞愧,又觉得安慰的是,虽然她自己的心理学尝试“父母效率训练”和最后的直截了当的训教都遭到失败“恶魔的话”却奏效了。

    每天晚上,当泰德只盖着薄薄一层被单躺在床上的时候,维克会在他的床前念祝词似地在昏热的黑暗中念“恶魔的话”

    “你觉得长时间这样下去,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吗?”多娜问,她的声音既像是逗乐,又很烦恼。

    这是五月中旬,他们之间的紧张正在加深。

    “广告人从不关心长远的事,”维克回答说“他们关心的是尽快,尽快,尽快地解决问答。我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是的,不会再有人念‘恶魔的话’了,这就是麻烦,这就是很大的麻烦。”泰德一边回答,一边局促不安地擦去面颊上的眼泪。

    “好了,听我说,”维克说“我已经把它们写了下来,这和我每天晚上念是一样的。我会把它们写进一张纸,然后贴到你的墙上。我走后,妈妈会每天晚上给你念。”

    “是吗?你会吗?”

    “当然,我说过会。”

    “你不会忘记?”

    “绝不可能,我今晚就贴。”

    泰德的手伸向父亲的脖子,维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当晚,泰德睡后,维克轻手轻脚地进了儿子的房间。

    他用按钉把一张纸贴在墙上,就贴在泰德“伟大的奇迹”日历旁,这样他就不至于找不到它。他用清晰的大字在这张纸上写道:

    恶魔的话

    给泰德

    恶魔,远离这间屋!

    这儿没你的事。

    泰德的床下不该有恶魔!

    你没法钻下去。

    泰德的衣橱里不该有恶魔!

    那儿太小。

    泰德的窗外不该有恶魔!

    你在那儿挂不住。

    不该有吸血鬼,不该有狼人,不该有会咬人的东西,

    这儿没你们的事。

    这一整夜,没什么可以碰泰德,或伤害他。

    这儿没你们的事!

    维克看了它很长时间,提醒自己离开前至少要告诉多娜两次,让她每天晚上给孩子念一遍,要让她有深刻印象“恶魔的话”对泰德有多重要。

    出来时,他看见衣橱的门开着。他迅速把门紧紧关上,离开了儿子的房间。

    那天夜里很晚的时候,那扇门又荡开了。那里有热闪电零星地晃过,隐隐有击鼓声,略略的敲击声,又似乎有疯狂的鬼影在闪动。

    但是泰德没有醒。

    第二天早上七点一刻,斯蒂夫把货车开上11号公路,开了几英里路后,转向302道,他将在那里向左转,然后向东南行驶,穿越缅因州,目的地是波特兰。

    到波特兰后,他准备去基督教青年联合会睡一会儿。

    在货车的仪表板上整齐地堆放着一叠填好地址的邮件—一这一次他没有用正体字手写,而是用他的打印机打上去的。

    打印机就在货车的后面,和他的其名家什在一起。斯蒂夫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把在罗克堡的东西都打扎起来,他把勃尔尼也带上了,它现在正在车后门旁的一个箱子上打着呼噜。

    信封里的这些打印活都干得很专业。十六年创造性的写作,至少把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打字专家。

    他把车停在昨天给维克特伦顿寄信的那个邮筒前,把信了投进去。对他来说,如果要离开缅因,带着一身拖欠的房租扬长而去只是小事一桩,但现在他想去的是波特兰,所以还是规矩点好。

    这次他可以不必躲躲闪闪了,在货车后面的工具袋里安稳地放着六百美元。

    除了开出一张支票支付了全部房租外,他还把几个人为一些大活付的定金也还清了。每一张支票后面地都留了一段简短的话,说因为母亲突然得了重病,他只好仓促离开,对这给对方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每一个热血的美国人在妈妈的故事跟前都笨得像吃奶的孩子),已经和他签定合同的人可以到他的铺里取回他们的家具——钥匙在门顶横梁的右边,取回家具后请把钥匙放回原处,谢谢您,谢谢您等等无聊的屁话。是有些不便,但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大吵大闹了。

    斯蒂夫把信投进了信箱,感到一种终于把屁股擦干净了的满足感,一路哼着歌,向波特兰开去。

    他把速度提到五十五英里,希望能早点到波特兰,还可以看到一场州网球赛。总地来说,今天很棒。商人先生会不会还没收到他的纸条炸弹?不,他今天当然会收到。漂亮!斯蒂夫想,笑了出来。

    七点半,当斯蒂夫在想网球,维克特伦顿在提醒自己为妻子那辆不肯干活的品托车给乔坎怕打电话的时候,沙绿带正给儿子做早餐。

    乔已经在半小时前出发去了刘易斯顿,他希望能在某个汽车废品堆或旧零件商那儿找到一块72型伽马罗车的防风玻璃。他的行程正好和沙绿蒂细致的计划合上了拍。

    她把匆促做好的鸡蛋和成肉放在布莱特面前,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布莱特的眼光从他看着的书上抬起来,看了一眼母亲,有点意外。平时做完他的早餐后,沙绿蒂一般都要再去忙一阵家务,如果在她停下来喝杯咖啡前你的话太多,她就会骂人了。

    “布莱特,能不能和你谈一会儿?”

    略微的意外,已经变成了十分的诧异。他从母亲身上看到一种和她沉默的性格全然不同的东西。她好像有点紧张。他合上书:“当然,妈妈。”

    “你想不想——”她清了清嗓子“你想不想到康涅狄克州的斯图拉特福特去看霍莉阿姨,吉姆叔叔和你的表弟?”

    布莱特笑了,他一生中只离开过缅因两次。最近一次是和父亲去新罕布什尔州的波次茅斯。他们参加了一个旧车拍卖会,乔买了一辆只有半侧发动机的58型福特车。“当然,”他说“什么时候?”

    “我正在考虑星期一去。”她说:“国庆后,我们去一个星期,行吗?”

    “我猜!哇,我想爸爸积了一大堆活准备下星期做,他一定—一”

    “我还没对你父亲提过这事。”

    布莱特的笑容暗淡下去了。他叉起一块成肉开始吃“唉,我知道他答应给里奇西蒙斯的国际丰收者装上马达,学校里的米勒先生马上要把他的福特车带来,他车上的变速器爆了。还有——”

    “我想只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沙绿蒂说“可以从波特兰乘灰狗去。”

    布莱特看起来有些疑虑。后门廊的隔板外,库乔正费劲地顺着楼梯向上爬,又呼喀一声掉了下来,撞到挡板上。他用倦乏,带着红圈的眼睛看着这个男孩和这个女人,感觉非常糟糕,非常糟糕。

    “哇,妈,我不知道——”

    “不要说哇,听起来像在诅咒谁。”

    “对不起。”

    “如果你父亲同意,你想去吗?”

    “是的,确实想,你能肯定我们可以去吗?”

    “可能。”她沉思着,从水槽上的窗口望出去。

    “到斯图拉特福特有多远,妈妈?”

    “我猜有三百五十英里。”

    “呜——我是说,那很长,另外——”

    “布莱特。”

    他注意地看着她,那种奇怪的不安仍深深地藏在她的声音和面庞中,那种局促不安的神情。

    “什么,妈妈?”

    “能不能想出你父亲店中很需要什么东西?他一直想要的一样东西?”

    布莱特眼中的光亮了一点“他总是需要可调丝锥扳手他想有一套新的窝珠他想有一副新的焊工头盔,因为那副旧头盔的面板坏了。”

    “不,我是说大的,贵的东西。”

    布莱特想了一会儿,笑了“对了,他实际上很想能有一套约尔琴链吊。我想,那样他把里奇西蒙斯国际丰收者的马达拆出来,会灵活的像狗——我是说,很灵活。”他满脸涨红,匆匆地说下去“但你不可能给他那东西,妈妈,它真的很高价。”

    高价,乔用这个词表示贵。她很讨厌它。

    “目录上说要一千七百美元,但爸爸大概可以从波特兰机器公司的贝拉斯柯先生那里买到批发价,爸爸说贝拉斯柯先生怕他。”

    “你觉得他这样有什么聪明的吗?”她厉声问。

    布莱特坐回椅子上,有一点被她的凶样吓着了。库乔也在门廊上竖起了耳朵。

    “说,你这样想吗?”

    “不,妈。”他说,但沙绿蒂很绝望地感到他在撒谎。如果你吓得某人让你以批发价成交,那么这笔交易确实做得很聪明。她从布莱特的语调中已经听出来,虽然他自己没有这样做,却已经羡慕得要命了。想一想他的样子,觉得他爸爸恐吓别人时的形象那么高大。我的天!

    “恐吓别人没什么聪明的。”沙绿蒂说“能说明的只是升高的嗓门和低劣的脾气。没有什么聪明的。”她降低了声音,用一只手拍了拍他“把你的鸡蛋吃了,我不想对你大叫,只是太热了。”

    他吃着,但安静而小心,不时看着她,今天早上哪儿似乎深埋着一颗地雷,一触即会爆炸。

    “批发价多少,我想知道,一千三?一千?”

    “我不知道,妈妈。”

    “这么大一笔交易,这个贝拉斯何会把东西送来吗?”

    “嗯,只要我们有那么多钱,我想他会。”

    她的手伸向便服的口袋,彩票就在那里。

    绿色的数字,76,和红色的数字,434,正好和州抽彩委员会两周前拍出的号码一致。她检查了几十遍,几乎难以相信。就像抽彩活动1975年开始之后的每周那样,她本周投资了五十美分,而这一次,她得了五千美元的大奖。她还没有去取这笔钱,但自从知道结果后,她总是把彩票放在睁眼就能看见,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我们有那么多钱。”她说。布莱特的眼睛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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