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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业在一边也是满脸的惊骇,眼睛躲躲闪闪地看了赵海几眼,道:“巴菲特先生,我在去年那场您与叶寒的比赛时见过您。原来,您摘了人皮面具,是这么年轻,这么英俊啊!”

    赵海继续笑道:“我记得你。当时你把叶大神的光辉形象拍了又拍,给他搞了好几个特写镜头吧?”

    刘大业渐渐恢复了自然神色,道:“叶寒那个人,骄横无比,得到那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寒暄了几句,赵海对黎芙蓉道:“黎小姐,你们先去新闻部交差吧。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响水湖岛,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黎芙蓉和刘大业去了新闻部,凯丽朝赵海挤挤眼睛,道:“嗨嗨,赵,你啥时候救了这么个美女?和她上床了吗?”

    赵海拍了一下凯丽的屁股,道:“还没呢!你帮帮我?”

    (今天有事,没写。老规矩,奉上赵海前世忘年交的一篇文章)

    春芳命大。张家洼的人提起来都这么说。

    五岁那年,春芳爬大杨树掏鸦雀蛋,从两三丈的高处跌下来,后脑勺一个大窟窿,红血浩流。谁见了谁说,这嫚没命了。

    春芳的爹从锅灶里抓了一把草木灰,糊住那窟窿,她妈把她放在炕上,嘴对嘴喂了十几天小米汤,她竟又活了过来。

    有年高的族里长辈就说,大难不死,这闺女必有后福。

    张家洼来了算命的瞎子先生,春芳的妈便狠狠心。挖了一小瓢苞米,报上生日时辰,请先生给春芳算算命。

    先生一只手牵住春芳的小手,另一只手在春芳的头顶上来回摸了两下,连连说。好命哇好命哇!慌得春芳的妈也顾不上听先生的批讲,颠着小脚,跑回家又捧了一捧苞米。

    果然,春芳以后又有过几回大难不死的奇历。

    民国二十八年秋天里,张家洼进了大股的土匪,春芳跟着爹妈跑反。正昏头惶脑地转出街口。砰地一颗子弹打中了她。

    见春芳趴在地上,死人一般,爹妈慌了手脚。

    谁知,眨眼间,春芳又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爹仔细去看。就见她破小褂的后背上多了个黑洞,指头肚大的一块东西粘在她的脊梁上,烧得皮肉冒白烟儿。

    十岁那年,春芳和些皮小子拱进发了大水的白龙河洗澡儿,两条腿一齐抽了筋儿。

    虽然她自小野,常钻河,练出了一身好水性,可这当儿。也吓掉了魂儿。吃了几口水,就被浪头卷走了。

    可不知怎么的,过了段时辰。春芳躺在了白龙河下游拐弯处的苇丛里。

    因了这些,春芳的妈就暗自欢喜,觉着老天爷总算有眼,让她吃苦受累遭大罪,几回回肚子疼,生养了这么个大福大贵的闺女。看起来后半辈子有了指望。于是,就格外地疼春芳。

    春芳的爹却是个犟种。他不信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嫚儿以后会有什么造化,为了她的疯跑疯癫。没少甩巴掌打她的腚片子,并一直打到她十三岁那年。

    春芳十三岁那年,春脖子长,五龙县起了大饥荒。张家洼饿死了上百号人,春芳的妈没逃出命来,春芳和大她三岁的哥哥便成了没娘的孩子。

    ——

    春芳头一次见小银匠,是她哥领着她的。

    路上,哥对春芳说,小银匠是白龙区八路的总头儿,日本鬼子没投降时,他当银匠走村串疃发展八路的力量,现在解放了,他就亮开了身份。

    哥还说,前几年加入组织,就是小银匠引导他的。

    哥在个组织,春芳知道。

    前年秋天,山猫在苞米地里对着她唱十八摸,她告诉了哥,哥把山猫按在村东关帝庙的门台上好揍一顿。

    山猫挨了揍,就去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党报仇,可狐朋狗党说,算了吧算了吧,那小子天天瞎黑出去学功夫呢。

    哥夜里常出去,可春芳知道,哥并不是去练功夫,这事儿只有她一个人明白呢。

    哥曾嘱咐她千万别告诉别人,也不要告诉爹。哥说,他加入了个打鬼子的组织。

    春芳知道,抗日犯死罪,因此上,她帮哥圆起了谎,对村里人说,哥瞎黑出去跟人练功夫。

    夜里,哥翻墙进家,都是她起身给哥开正间门的。

    没见到小银匠时,春芳把小银匠想象成个满脸黑灰,浑身烟味和汗臭的肮脏男人,待到照面,春芳愣得差点叫出声来。

    小银匠和哥年龄相仿,个头不高,在男人中算个锉子,可矮归矮,模样却十分周正,脸皮白里泛红,一对大眼黑晶晶的放水光儿。

    春芳长到十七岁,还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呢。

    虽说春芳在张家洼是个出了名的泼辣闺女,这时候,面对着小银匠,竟也脸红心跳,低下头去。

    小银匠扯了几句闲话,就问春芳,地主好还是贫雇农好?

    春芳没打顿儿,说,当然是贫雇农好啦。又说,人富了,心就黑了。

    小银匠听了,扑哧就笑,叫着春芳她哥的大号说,你呀你呀,天天愁张家洼没有妇女干部发展,看,这不就是一个嘛!

    小银匠又叫春芳举荐几个闺女和婆娘,春芳就举了娟子。

    娟子是春芳自小儿相好,也是穷人家出身。

    春芳就那样参加了革命工作。

    她哥带着她和娟子等另外几个闺女婆娘到白龙镇学习了半个月,再回到张家洼,春芳就当了青妇队队长。

    这年的秋天,上级领导着开始了土改,说是要实现耕者有其田。

    春芳剪了辫子,和区上相熟的一个妇女干部换了件毛蓝过膝大褂,再扎上条牛皮带,威风凛凛地领着青妇队的那帮闺女动员开明地主自愿献田。对顽固分子搞说理斗争,搞伸冤诉苦,挖他们的浮财分他们的果实。

    土改结束后,区上奖励给春芳一把黑色牛角梳,那是大地主张铭善托人到烟台给他二闺女买的。听说花了好几个大洋呢。这件果实奖给了春芳,眼馋死了娟子和张家洼的许多大闺女小媳妇。

    入了冬,就是动员大参军。

    春芳领着几个能说会道的闺女,天天朝有壮丁的人家钻。说反蒋保田,说爬山头挡大门,说参军是好汉。不参军是熊蛋,参军跨骡子骑马戴红花全家人笑哈哈,不参军丢人现眼以后天天家里趴。

    软磨硬缠,到底让她们动员出了个张家洼连。这个连队人数不足,可也有六十多号人。

    第二年的春天。上级又发动了土改大复查,说是年前的那次土改漏网了不少坏分子。

    到了割麦子的时候,大复查越搞越蝎虎,说是要坚决消灭地主阶级,恶霸地主扫地出门,甚至刀砍活埋。

    这时候,春芳心里就犯糊涂了。

    张铭成是没有半分田地的贫雇农,全家人给村里几个大户人家看青糊口。免不了得罪了一些人,干了农救会长的张凤青就带着民兵把张铭成爷儿六个全捆起来,扔进了正发大水的白龙河。

    春芳的哥干村指导员。管党,可也不敢去阻拦张凤青。

    那时候上面传达下几句口号,叫:一切权力归农会;一切贫雇农说了算;谁挡道,就搬掉谁的石头。

    张铭成的五儿祥子从小就和春芳一起耍,两人挺好,只是这几年春芳渐渐成了大闺女。两人才生分了。

    看到张凤青一伙伙人疯狗样的朝河里扔人,春芳就跑到白龙河下游拐弯处的芦苇丛里趴下。眼见祥子随着河水一沉一浮地漂下来。她扎个没头,拱到河中间把他截了下来。

    春芳在水底下托着祥子凫上了岸。扛进苇丛,祥子已经没了气儿。

    春芳劲头也大,她搂着祥子的腰,头朝下给他控水。

    折腾了好一阵子,祥子才咕噜噜地喘出口长气来。

    春芳放下祥子,祥子躺在地上,气儿越喘越匀和,不大工夫,醒了神儿。

    祥子搂住了春芳的一条腿,眼泪鼻涕和着泥水汤子直流。

    春芳心里不知怎么的崩儿崩儿乱跳,她挣出腿来,说,五哥,别在张家洼露面了,出去奔个活路吧。

    祥子翻身朝春芳磕了个响头,趔趔趄趄地拱进苇丛深处。

    春芳看着苇叶子乱闪,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许许多多的事儿,于是,心里就像是装进了一把酸枣儿。

    春芳蹲在河滩的苇丛里,抽抽嗒嗒地哭了好一会儿。

    紧接着没几天,开村干部会,张凤青提出,娟子成份不好,应该搬她的石头。

    春芳张口和他打了起来。

    春芳说,娟子祖宗八代都是贫农。

    张凤青说,娟子白龙镇的婆家是铁匠铺子,有肉儿,那边给定了高成份。

    春芳说,就算娟子和铁匠家换了生日帖子,可她还没嫁过去,你凭什么把她当成绊脚石?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语,互不相让。

    区上参加会儿的干部支持张凤青,春芳的哥帮着说了几句话也不顶用,结果就撤了娟子妇女团副团长的职。

    可怜娟子是个老实人,只知道缩在墙角淌眼泪。

    娟子面皮薄,觉得丢了人,捎了个口信给婆家,秋天挂锄的当儿,白龙镇来了顶四人花轿,吹吹打打,抬走了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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