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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推荐这篇文字,我斟酌了很久。就此篇的文笔和叙述,它太一般了。没有华丽的开始,也没有发人深思的结束,在红袖珠玉般的文字中,它更像一块石头,可是,就是这块未经雕凿的石头,让我深深感受到它淳朴的力量和亲情的伟大。  我的家乡叫奇窦坑,属丘陵山区,只有崎岖小路可通达。家乡人多田少,特别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口比五十年代翻了两番,可田不会长,那些田已养活不了迅速裂变的人。我解放后没几年就出生的爸爸是这样说的。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农村责任田分包到户,属孤儿长大的父亲只分得一份05亩水田,当时孤身一人的他受雇于农村的人力介板、举槌榨油、砍树、挖土方等重体力劳动,也赚了几个钱,当时自己吃饱全家也不饿。

    三十岁以后我爸一直为娶老婆而作不懈的努力,经历了几次媒人介绍的不成功后他直接把希望寄托在人贩子的手上,几千元买回一个,不到五天逃跑,如此走了三个,骗走了他辛苦积蓄的一万多元。心痛的他畏缩得不敢言娶,这也是赌,他再也输不起,光棍一条好过。

    其实他也不是我的生爸,我的生爸因炸石而受重伤,医了两年用光了钱欠下了债而去,当时我才四岁。因受家族歧视和受欺凌的关系那个家实在呆不下去了,于是妈领着我逃荒,在走投无路的墟镇上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我们是装扮着可怜的乞讨,是骗钱的一个行当。最终遇到了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他,他把我们领回了他的奇窦坑,从此我们就成了一家人,我也乐意叫他爸爸。

    这个爸爸责任心很强,对我和妈都很好,他很挨得苦,有使不完的力气,常年做粗重活也不觉得累。他躬耕垄亩,开垦荒地,发展种养,力求使一家人不要挨饿。

    一年后我的弟弟出生了,虽然生活得较为清苦,但也开心常乐。三十六岁的爸爸因看到了他真正的下一代而高兴得围绕妈妈团团转,日夜侍奉妈妈左右,整天乐呵呵的而不知疲倦,连我都有些妒嫉妈妈和弟弟了。

    我比弟弟大五岁,当弟弟一岁学走路时爸妈就有意把带弟弟的任务交给我。每逢耕种,全家一起去,妈妈在田头的树荫下铺上雨衣,摊开背婴儿用的背扇让弟弟坐上,叫我看护着弟弟;在家时,理所当然要我手拉着弟弟寸步不离,好让大人做家务;父母不在家,我贪玩,只好背上弟弟串门

    弟弟长得较为白净,不胖不瘦,结实,手脚运动挺灵活的,特别是那双有神的大眼睛更是可爱。弟弟从出生起各方面的指标均正常,成长过程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岁半时学讲话,我清楚记得弟弟已能发出“爸爸、妈妈、姐姐”等许多重叠音,弟弟并不是天生的哑。

    有一天,爸妈在山坡上的旱地种花生,我背着弟弟找爸妈。惊蛰后春草萌芽,山坡路面湿润,我一个打滑,跌倒了,背着弟弟在坡里滚了一下,我躺在地上许久才回过神来懂得哭,记忆中我没有听到当时弟弟的哭声,而我的哭声惊动了正在耕种的爸妈,他们过来了,解开我背弟弟的背带,爸把我扶起,妈抱起了弟弟。

    弟弟的头部被碰伤了,位置刚好在脉动着的前囟门,头皮被刮去了指甲大小,鲜血在那里渗出,父亲採了少许我们叫它“哨牙狼”的植物嫩牙放进嘴里嚼烂,敷在弟弟的伤口上用来止血。当时妈妈细心端详弟弟的表情,弟弟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手脚也活动自如,并无异样,妈说好在没事,并责怪我跑来干啥。

    在以后的成长中弟弟的发音就没有多大的进展了,成了只会咿呀学语而不会连串说话的哑巴。我看着弟弟头颅前部已无法长出头发的疤痕,心生愧疚,我心中一直隐藏着一个疑问,究竟弟弟的变哑会不会是那一次的跌倒?

    我曾将自己的疑问向爸妈说过,妈将信将疑,说即使是,也只有认命。爸则主观地说不可能,只是伤了头皮不会影响说话。但我的心灵深处一直背负着对不起弟弟的内疚。

    弟弟三岁的时候爸妈曾带他去大医院检查过,口腔科的医生说弟弟的发音系统正常,讲话应该不成问题。回来后没有文化的爸爸去信邪,那些人煽动说我弟弟的不会说话是因为同村的一个心毒妇用邪法咒他、降他不能说话的。我爸深信不疑,他认定了同村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因为她平时说话少得可怜,行为势利得有些古怪,村里人背后都说她阴毒。一定是她用什么妖邪之法害着弟弟了,爸爸主观臆测的态度生硬得令人可怕。

    从此爸爸就变得固执而近似蛮横的和那妇人吵,骂她用邪功降人害人,要多阴毒就有多阴毒,一肚子坏水,害尽天下不少人。我理解爸爸的心,文盲的他无法了解科学,又计划生育抓得严,仅有的一个男丁却变了哑,急攻上火,无法理出个头绪来,认定目标后竟竭斯底理的骂人骂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妈妈及作为他女儿的我都难堪不已。

    弟弟这个哑巴,他能听懂别人的说话,却说不出自己的感受,在与人的交往中他只能比划着不规范的手势,别人多数似懂非懂,所以弟弟永远只能蹙着眉,邹得额头起横纹,饱受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折磨。

    弟弟虽哑,但一样活泼好动,也不怕生面,他已接受了周围的小朋友叫他“哑仔”平时我们姐弟俩共同生活、一起嘻戏,我非常懂得弟弟的身体语言,他开心的微笑、收敛的皱眉、不解时闪动的睫毛以及那怪异的目光,他的沉默他的举手投足我明白弟弟的心中所想,我清楚了解弟弟的内心世界。

    玩耍在外,弟弟乐意由我做他的代言人,说对了他总是报以轻松的点头微笑。弟弟最着急的是别人无法明白他的意思,往往会为此而急哭或发脾气,所以有我在他心里踏实,玩得开心自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弟弟对我产生着依赖,无论在家或外出,他一定要跟着我形影不离,有时我有意躲藏着,他会边找寻边大声哭喊“啊”的声音吐得非常清晰而响亮,不过和着公鸭似的“姐姐”的哑叫声听来有些凄怜。

    我八岁多才读书,弟弟为此而哭喊过,每逢我要返校,弟弟经常抱着我的腿不愿意让我出门,或是拖拉我的书包,或是丢我的书我的笔盒,或拿着就跑,急得我哭鼻子,妈妈过来帮我我才得以脱身,在路上远远我都能听到弟弟的哭闹声。

    我觉得弟弟不会讲话够可怜的,他怎么样发脾气或耍赖我都不计较他,况且弟弟也不是听不进道理的人,经妈妈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开解、引导,他逐渐明白每个人每天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姐姐要返校,爸妈要耕种,是阻止不了的事情,自己的活动只能由父母安排。我读书后弟弟大部分时间都转向了和村子里的小朋友玩。

    家在偏僻的山村,周围都是泥土小路,夹杂着土屋和水田,小孩可以放心让他在村子里随意走动而无需照看,家家户户学龄前的儿童都是这样让他野着长大的。弟弟喜欢玩打仗的游戏,编者按 推荐这篇文字,我斟酌了很久。就此篇的文笔和叙述,它太一般了。没有华丽的开始,也没有发人深思的结束,在红袖珠玉般的文字中,它更像一块石头,可是,就是这块未经雕凿的石头,让我深深感受到它淳朴的力量和亲情的伟大。也喜欢学着电视演练所谓的功夫,嘴里不时的发出“啾”“嗄呣”“卟呣”的声音,玩得乐此不疲。玩游戏他是活跃分子,他的动作比别的小朋友还灵活而且耐看,不知情的人不会相信他是哑的。

    弟弟的长处是善于观察,观察得非常细致入味,而且求知欲很强,喜欢手工劳作。他动静分明,有时玩得很野,有时静得自个儿看蚂蚁搬家可以蹲上半天。每当村子里有修自行车的、修摩托的、或有维修农具、编织竹篾制品、拆卸什么东西的等他都会忘记了游戏忘记了其它正在做的事情而舍不得走开的围着看。正因为他的求知欲强,家里能扭得开的东西都给他搞坏了,闹钟、收音机在家里就没能正常工作过一天。

    弟弟六岁那年,我读小学三年级,那年天大旱,庄稼失收,本来只有5分水田的我们只收割得2担湿稻谷,弟弟又发高烧40度以上长时间不退,抽筋,住院治疗花了不少钱,种养又不顺利。爸爸把遇到的所有倒霉事都归咎于村中他认定的那个毒妇身上,认为我家的所有不顺事都是她使妖邪之法降害的,妈妈和我都想用道理说服爸爸不要与人过不去,爸爸强词夺理说我们愚笨,感受不到此害,只有他才彻底摸清此法害人之理,他火眼金精的说此法害人于无形之中,而且投诉无门,法律奈何她不得,迫不得已时他只能自己解决她。

    看着火气上乘的爸爸,妈妈和我都担心爸爸会对别人做出傻事来,看来奇窦坑住不下去了,妈妈要我一起说服爸爸全家逃荒,我表示赞同。

    适逢舅舅近几年赚了些钱,在县城边的附城镇买地起了楼房,带上婆婆、舅母等一家人离开了山旮旯搬迁到了镇上,婆婆了解到镇上有一户有钱人家的老太婆中风瘫痪在床需要找人照顾,婆婆就叫上了我妈去,趁此机会,妈妈和我一起说服了爸爸离开了那个无法养活我们的、是非多多的奇窦坑,从此我们一家四口就搬往了附城镇租屋住。

    妈妈做陪人有了固定收入,爸爸经舅舅介绍在建筑工地里做些靠苦力的杂工赚钱。换过环境后爸爸终于从狭窄的思想中走了出来,原来阴沉的脸开始转晴,又回复到了从前开朗和蔼的性格,什么“毒妇使妖法害人”之事渐渐淡化而不提了。

    爸爸也会算经济账,在奇窦坑起早贪黑、无论如何辛苦劳作,都只是种风险,养渺茫,一年到头连解决一家四口的温饱问题心里都没有一个底,逃难出来后每月除了必需的支出外还有一定数量的积蓄,而且开了眼界、见过世面,爸爸都承认逃出来是对的,在城市里捡垃圾为生也比在奇窦坑强,表示再怎么难挨也不会回奇窦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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